漸漸的,行人稀少。
揚州主街上,一行行金柳如洗,顏色一新。
青石小巷裡,幾個撐著傘的男人正漫步雨中。
“大師兄,咱們何不去泰州看一看?”江波平走在梅落初的身後,粗聲說道。
“泰州趙成不是應穹的對手,我倒是很好奇越郡的那位沈無岸首領是何方神聖。”梅落初依舊是身形瀟灑,氣態如仙,說話間,就有一種強大的氣場。
“是啊,這個人我們知之甚少,確實令人好奇,他到底為何作亂?我實在是想不通。”蘭秋滅饒有趣味,他是真的想了很久,也沒弄明白這沈無岸的想法和心思,好好的做你的首領和郡守不好嗎?
三人說著話,跟在他們身後的那灰袍布帽,揹著小書箱的說書人一直沒有說話。
“老先生,不知你是如何看的?”蘭秋滅忽然回頭問道。
“哎喲,你們倒是慢些走,我這老骨頭哪兒像你們。”說書人笑道。
“哈哈,老先生飛簷走壁尚不輸我三人,這走路卻如何這般慢吞吞?”江波平忍不住就問了起來,這說書人功力不淺,甚至輕功和大師兄梅落初有的一拼。
“那能一樣嗎?走路要一腳一腳的走,飛簷走壁那是一躍幾丈……”說書的抖了抖背上的書箱,反駁到。
“老先生,不知您怎麼看揚州的事情?”蘭秋滅見說書人似乎忽略了自己的問題,便再次開口問道。
“啊……你說揚州的事啊,應天揚是個守成之主,為了揚州的發展和安定,不得不和盤根錯節的世族們妥協,處處忍讓,但是公子穹卻不盡然,血氣方剛,正值青年,多年的安定和無為讓揚州府變得嬌氣和軟弱,雖說揚州富庶,但是思想軟弱,變得不思進取,人們安於現狀,古語有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公子穹想必也是看到了多年無為而治的弊端,才想大刀闊斧的改變吧,所以說,現在揚州的境況,都是公子穹一手造成,當然,不破不立,既然破了,想必他也是有把我的。”說書人看的很清楚,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一個外人來看揚州之事,從應穹繼位之後,一系列的舉措,整頓軍隊,削弱世族,任用新人,誅殺舊侯,他在一步一步的醫治這個生病了的揚州府。應天揚給他留下的,是一個極為富裕的揚州府,他多年以來的無為,妥協,忍讓,讓揚州府積累了不少的財富,也保得了安定。只是,同樣帶來的弊端,就是人們開始變得不思進取,世族們根深蒂固,甚至影響力超過了揚州府。應府的統治力變得脆弱。這樣的局面,自然不是年少有為的公子穹所想要的,因為,他心中的抱負,僅靠現在的揚州府,是無法實現的。
聽完說書人一番分析說道,三清子紛紛點頭,連梅落初這般高冷的人,都十分贊同。
“老先生看的很透徹啊……”蘭秋滅笑道。
“活了這麼些年,什麼沒見過?”說書人苦澀一笑,嘆息道。
揚州小雨紛紛,水滴簷角,簾卷清風。
三清子和說書人尋了城中的客棧落腳歇息。
……
……
滿城風雨生紅傘,一山桃杏醉飛燕。
……
紅葉河承接著上天的眼淚,將它們攬入懷抱,雨打浮萍,風動荷葉,岸橋小舟隨波飄蕩,壯柳翠滴……
吳郡靜謐,幾天前,越人的夜襲,讓吳郡變得戰戰兢兢,幸虧申炎恪盡職守,深夜還在軍中操勞,及時察覺,並且迅速反應,領兵殺退了越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本來心力交瘁的衛錦經此一事,更是感覺力不從心了,他躺在郡府正堂的搖椅上,蓋著厚厚的絨披,對門看著雨景,滿眼淒涼,凌亂的白髮無人為他梳理,臉上的褐斑也多了一些,面色昏沉,黯淡無光,時不時就要大口的喘氣,似乎是胸口發悶。
衛錦閉著眼,聽著窸窣雨聲,心中感慨萬千,平生過往,在他腦海中一幕幕的浮現……
正在衛錦聽雨愁眠的時候,申炎撐著傘,向他走來。
“老總管,外面涼,還是進去歇歇吧。”申炎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精神氣,不禁心中一陣酸楚,短短几天,衛錦像變了個人一樣,一夜蒼老如斯。
“哦……不要緊……再看看吧。”衛錦悠悠道。
申炎收起傘放到一邊,進了裡屋,端了一杯熱茶走了出來。
“老總管,喝口茶吧。”申炎雙手遞過熱茶。
衛錦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拿茶杯,可是手抖得厲害,一時竟有些拿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