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嬰道:“無非是三仙山之事,我曾在旁聽到過幾句,那安期生說,少海之東有大壑,名歸墟,中有岱輿、員嬌、方丈、瀛洲、蓬萊五仙山。他年少時隨河上公修道術,曾浮海求之。北上沙門島,南下海中洲,達珠崖。是年駕舟東海,遇大風浪,毀其船,傷其身,攝其魂。醒來見一仙人,方知得一神龜相救,到得蓬萊仙山……”
“安期生說,那蓬萊仙人,皆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山上的東西凡禽獸都是白色的,以黃金和白銀建造宮闕,一切都和凡間相似卻又有異。”
“仙人留他數日,便讓神龜載他回了齊地,安期生登岸後,才知道已經過了幾年,原來那險境一日,便相當於凡間一載!這之後安期生又數次去尋找三仙山,去發現再也上不去,其實三仙山路程並不算遠,困難在於將到山側時,就會有海風吹引船隻離山而去。到山上以前,望過去如同一片白雲;來到跟前,見三神山反而在海水以下。想要登上山,則每每被風吹引離去,終究不能到達。”
“如此怪異之事,陛下信之不疑?”
張蒼更急了,黑夫則默然頷首,心裡暗道著:“大概是遇到了海市蜃樓,他沒法證明自己去過,但也沒人能證明他沒去過……”
子嬰道:“進入齊地後,常有方術士談論神怪和奇異方術,數以百計,但都沒安期生詳細,陛下向往仙人的不食人間煙火,不怕水火侵害,騰雲駕霧,來去自由。安期生除了三仙山外,又講了黃帝鑄鼎、騎龍昇天的故事,陛下聽罷說……”
“說了什麼?”張蒼求問。
子嬰看了看左右,低聲道:“陛下說,吾誠得如黃帝,雖視去妻子如脫躧(xǐ)耳,然不欲棄天下蒼生……”
躧就是鞋子,陳平說的沒錯啊,若是身體好好的,誰會如此畏懼死亡呢?黑夫多少有所耳聞,伴隨身體日漸衰老,病痛加重,秦始皇的中年危機,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麼?
而他不捨得拋棄的,究竟是天下,還是蒼生呢?
魚和熊掌都想要的秦始皇帝,到頭來,會不會落得個兩手空空?
“至於其他,陛下遮蔽左右,與安期生密談,非我所知也。”子嬰說罷,告辭而去。
這時候,有方術士盧生、韓終二人路過,朝眾人行禮。
雖然他們態度依然恭謹,但韓終看向黑夫時,眼中那小小的得意,卻是怎麼也掩不住。盧敖嘴角也是意味深長的笑,請出安期生這一招,他們賭對了。
這次來的,的確是一個難纏的角色,在旁人都選擇討好皇帝,看破也不說破的情況下,黑夫,你又該如何自處?
等左右沒人後,張蒼跺腳道:
“陛下迷信方仙道,竟至於此!”
張蒼原地轉了幾圈後,看著不說話的黑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指著他斥道:“黑夫,你說李丞相為何在陛下寵信方術士時不發一言,你不也一樣麼!巧敏佞說,善取寵乎上,是態臣者也,若吾等坐視不管,與李丞相、方術士們有何區別?你倒是說話啊!”
黑夫卻只是定定地看著大半夜裡,依然燈火通明的行宮內室,秦始皇這會,大概還在和安期生暢談成仙不死之道吧。
“可憐夜半虛前席。”
黑夫一聲嘆,讓張蒼愣住了,他話語裡,似有數不盡的惋惜,也不知惋惜的是人,還是事?
“不問蒼生問鬼神!”
黑夫回過頭,對被他這句應景小抄震得頭皮發麻的張蒼笑道:“子瓠兄,你不是問我,諫、爭、輔、拂之臣,我欲做哪種麼?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
PS:昨天喝多了沒緩過來,剛從帝都回到昆明,今天就只有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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