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擔著兩桶水,一搖一晃地走在石頭子路上。
韋小寶看著心疼,忙奔了過去,要強拉下這擔子,好幫寶玉分擔。
寶玉正手扶著擔子,兩手都騰不出來,但他的心思都全掛在臉上,寶玉鄭重地對小寶點了點頭,蠻有信心的樣子,說:“小寶,還是讓我自己來!”
韋小寶聯想到近些日子,寶玉不僅每天上山砍柴、下廚做飯,還把織織補補、醃酸菜制臘肉的活全都包了下來,還邊學邊幹。
撿雞蛋的時候,不免失手打破過幾個,洗衣服的時候,棒槌也不小心敲破過幾處,但是,寶玉的態度在韋小寶眼裡那叫一個好啊,可謂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低調夯實、不棄不捨……
“我的大少爺,你這又是抽的哪門子瘋啊?要說,這粗活累活髒活,都是下人們做的,你這不是……”
說到這裡,韋小寶不知是真的要落淚,還是演著心疼寶玉的戲,反正,演出起來還挺入戲的,兩行淚晶瑩而出。
“嗨,男子漢,受點累也算不得啥。”
寶玉反倒安慰起韋小寶來,他一邊呼哧呼哧地挑著擔子往前趕,一邊對小寶說:
“我還真的有些個收穫,這一天到晚手上忙個不停、腦袋裡的模仿動作效仿個不停、下腰用胯使喚臂膀的,雖然一天下來腰痠腿疼的,可是自此,我發現:腦不漲、心不鬧騰了、眼睛明亮了、眼界也不那麼窄塞了……”
韋小寶嘆了口氣,道:“你個書呆子,怎麼幹點什麼都上綱上線的啊?給點陽光你就燦爛,照這麼說,是不是給你點欺凌你就更欠揍了啊?!”
寶玉歪著頭,想了一下小寶的覬覦,覺得還真的被說中了自己這點喜歡被虐的德性,不禁憨憨乎乎地樂了,還直點頭。
晴雯在大缸跟前,叉著腰,接了韋小寶的話茬,說:“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天降大任也。”
韋小寶白了晴雯一眼,說:“你家少爺把你個小侍女的活都給包辦代替了,你咋不餓你自己呢?”
寶玉怕這二人又架秧子起鬨地打起來,忙說:“不打緊,不打緊,多幹些是我的福氣。”
晴雯自到了聽鸝館就和韋小寶相熟,兩人也是多年來的交情,故而,她一點都不在意韋小寶的尖酸刻薄,全當是在給自己撓癢癢了。故而,也不接話。
小寶幫正蹲下的寶玉從擔子上卸下兩桶滿滿的水,寶玉認真地將一桶水吃力地抱起,然後,倒到大缸中,輕輕放下一個桶,又吃力地抱起另一個。
小寶問:“照這樣,你還得擔幾桶水回來,這缸才能滿啊?”
寶玉說:“水多珍貴啊,可以用來洗菜淘米,可以洗衣擦地,可以泡茶沐浴……要不,我當眾來一首《浣溪沙》,在下可喜歡?”
晴雯和韋小寶都沒有作聲。
寶玉明白了,自己平日裡的陽春白雪、附庸風雅,對這幫子人來說,也就是對牛彈琴。見無人欣賞,也就一下子興趣索然了。
寶玉說:“滿招損,謙受益。我給大缸下面磨了個小洞,也是為了激勵自己。”
小寶簡直啞口無言了:“你個斯德哥爾摩症候可怎麼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