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良那邊自然不必擔憂,從成望舒方才的行事來看,他似乎沒有敵意,何況文良善於自保,此番前去應當不會有什麼差錯。
溫故便也不回去屋內,就在院中與知夏分析起來:“南楚現在局勢大體清楚,唐顯遙唐明逸分庭抗禮,也有些人首鼠兩端,或者乾脆兩不相幫,南楚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無非這三者其一。如今成望舒既然參與了許仲彥之事,說明他已經在這兩名皇子之間有了決斷。”
知夏點頭,卻也有些無關緊要的疑惑:“成望舒又不是軍漢,他只是個劍客,也參與這些嗎?”
溫故道:“成望舒自己或許不參與,他背後的右相才是關鍵。”
知夏這才瞭然:“這就是了,劍客入朝堂,確實應該有個依附。”
知夏說得順理成章,溫故聽來卻頗有幾分意外:“你什麼時候開始這般說話了?”
剛說起話來語氣還有幾分老練的知夏,見大小姐這樣問,登時又變得遲疑起來:“剛來潼城的時候,大小姐叫我也多想想這些,所以我空了就找周通他們問問,自己也翻些大小姐看過的書。我說的是有什麼不妥嗎?”
溫故笑道:“就是要這樣,你做得對,說得也沒什麼不妥。成望舒是替他依附的人做事,南楚右相的立場便就是他的立場,可你覺得, 這右相要他來潼城一趟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知夏得了大小姐肯定, 方才的遲疑便也沒有了,只覺得大小姐這話問得奇怪:“不是要護許仲彥周全的嗎?”
“問題便出在此處。”溫故沉吟片刻,又道,“之前我們知道的, 與李尋相反, 唐明逸是來殺許仲彥的,而唐顯遙則是來保他的。那麼成望舒護送許仲彥前來潼城, 看上去, 他的立場便就和唐顯遙一致了。”
知夏點頭,這道理顯而易見。
溫故又說道:“既然如此, 唐顯遙為何不遠千里跑來潼城等許仲彥?直接在連州將他妥當安排不就好了?”
“對啊!”大小姐一說, 知夏便捋清了其中的邏輯,但隨即又想出一種可能,“或許是李尋許仲彥都在潼城,他就一起做了安排?”
溫故微微搖頭, 道:“一開始這樣安排倒也是可能的, 但現下里, 李尋之事唐顯遙已然敗下一程, 若他們真是一路的, 他便該在回連州的路上與成望舒匯合,將許仲彥一併帶回連州, 或者安置在他掌控的州郡當中。”
知夏想了想, 又道:“或許是他並不知曉許仲彥在何處?”
“這便是其間的蹊蹺,許仲彥若是自己獨行, 唐顯遙不知曉,便還有這種可能, 但成望舒也攪了進來,所以他們成行只能是兩邊擇其一。若成望舒與唐顯遙所謀相同, 這一路上頗為艱險,他不會冒著讓許仲彥死在半路上的風險, 任憑他來潼城的。”溫故順理成章地說道。
聽大小姐這麼說, 知夏卻有了新的疑惑:“成望舒名聲在外, 許仲彥與他一處,也會有風險嗎?”
溫故心中尚在盤算, 脫口而出道:“這一次倒是沒聽城門吏說他有傷勢, 況且又是三人一起入城,可上次…”
說到此處, 溫故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猛地停下,又急忙抬頭向四周看看。知夏不知道大小姐怎麼了,便也跟著抬頭。
二人看了一陣,四周別無異狀。知夏疑了一句:“大小姐?”
溫故這才收回目光,連忙問她:“你身上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知夏被沒頭沒腦問了這麼一句,但也還是屏住氣,好生感受了一下,隨後道:“我沒什麼,大小姐怎麼突然這樣問?”
溫故得了答覆,稍稍放心了些,但還是心有餘悸:“我站累了,我們回廳中去說。”
說罷便當先一步往廳中去了,知夏不明所以地跟在後頭:“大小姐方才說上一次如何?”
溫故急忙道:“我是說上一次想得不夠周全,我們坐好細細再說。”
說罷又朝天上看了看,只見天色清明,更無變幻的跡象, 這才緩緩舒了口氣。
二人說話的這一會,文良已經追著成望舒跑出了五個坊巷。
今日城中兵馬的排程已經讓潼城百姓猜測紛紛,加之前幾日米糧價格的異常,許多人都覺得,可能又有戰事臨近了。
文良也不是不想隱藏行跡,只不過對手本領頗為強悍,他若分心考慮其他,勢必會被他甩開,不得已也只好如此。
然而縱使他逼迫得緊,可那成望舒卻還有許多餘力,追逐過程當中,不時就會落入某個院子裡面,還要停留片刻,似乎是在等文良趕上一般。
文良本還以為是什麼調虎離山的計策,但仔細思索一番又覺得不是,成望舒若真有什麼厲害的幫手,方才一起在不失居中現身,想做什麼恐怕他是攔不住的。況且不失居中,現下多了許多暗衛戒備,又有知夏在大小姐身旁,他便也放下心來,只顧追人。
當然,文良也不會放過成望舒停留過的院子,但無論怎麼觀察,院中要麼無人,要麼也只是尋常百姓的院子而已,沒什麼異常。既如此,文良便斷定,成望舒該是想要甩開他,故意落下去是想尋機會對方向做個混淆。
於是乎,從不失居一路向東,這幾個坊巷當中出來的人都能看到,房頂上一人當先,一人緊隨其後,十幾個人繼而追在後頭,甚至還有邏卒跟著他們的行跡在各處查探問話,路人或是驚嚇或是好奇,也都能感覺到房上這些人的緊迫。
不一會工夫,小半個潼城都被他們攪得熱鬧了起來。
文良追著成望舒一路跑到了安寧坊當中一處院落裡,片刻前,成望舒便在此處稍作停留。
文良到時,院中一個與文靜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和一個明顯書生打扮的青年人正驚訝地看著他。
文良先辨認出成望舒離去的方向,隨後又匆匆看了二人一眼。
那少女看著他,神色間有幾分緊張,而那書生張著嘴,一會看看房上一會又看看文良,表情頗為茫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