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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青泥嶺(三)

天矇矇亮,太陽光芒剛剛躍出大山,彷彿為群山鑲上了一條金色的波紋,山間的早晨有點涼,霧氣凝結成露水,順著樹葉綠草葉子緩緩滴落在土壤中,滋潤著這片土地。

大軍在清晨山間的霧氣中穿梭,行走時晃動叮叮哐哐的鐵甲兵刃碰撞的細微的鏗鏘聲、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雖然人馬很多,但因為行軍了一天,大夥此刻都沒有說話,空寂的峽谷幽道中,很是寂靜,連走路時踩碎樹枝的聲音都能清楚聽到,人數眾多的軍隊即使再怎麼保持安靜,但積小成大,還是打破了往日的寂靜,驚動遠近林中的生靈,“撲哧”一聲,驚飛了原本安詳棲息樹枝上的鳥兒。

陳旭騎在戰馬上,偶爾回顧後方,檢視大部隊的行軍狀況。除了留有一千人馬駐守固鎮,其他人馬都被陳旭帶了出來,足足有五千人,排列成一長串佇列,一眼望不到末尾。

這條小道是小販山民走出來的道路,入蜀的其他道路一般,崎嶇不平,不便騎馬奔行,但畢竟是山野小道,不像官道一般,有著官府專門修繕,有些地方是這邊是路另一邊則是懸崖,底下是奔騰的江水,稍不留神就有墜下去、死無葬身之地的可能,但這麼危險,卻連圍欄之類的防護措施都沒有建設,因此不得不放慢腳步,緩緩行走。

即使是陳旭,遇到這種情況,也會選擇下馬不行,讓親兵幫他牽著戰馬。

這一路虎捷軍已經行軍一天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日夜兼程,距離目的地已然不遠了,青泥嶺在望。

問了問已經走過這條白水路的嚮導,估摸著大約還有半個多時辰的路程。

見此,陳旭才命各部將士暫做停整,衣不卸甲,就地休息,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這天下來,為了儘快達到目的地,從背後奇襲蜀軍,為了節約時間,大夥都沒有停下來生火造飯的時間,就是在路上也是就著水吃乾糧。即使條件如此差,虎捷軍將士們也毫無怨言,一聲不吭,陳旭猜想,也許這就是一支精銳之師與烏合之眾的區別之一了。服從指揮,聽從命令,在這些常年久經征戰的戰士已經是共識,深深紮根於血液中。

距離斥候偵查到蜀軍援兵,已經過了兩天時間了,回來稟告經過了一天,如今率軍沿小道行軍一天。兩天時間,說長不長,但戰機瞬息萬變,稍縱即逝。不過陳旭猜想這個機會還在,首先蜀軍想不到有一條小路可以迂迴至他們的背後,再則得知魏軍佔據固鎮後,蜀軍援兵一時間無從下手,極有可能還未做出對策。

當然也有其他可能。

既然青泥嶺庵師太知道這條小路,難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若是被蜀軍知曉,有很大機率會派兵在進入這條小路駐守,以免被魏軍偷襲後背。

有無數種可能,交織纏繞,相互轉化,又產生無數種變化。

富貴險中求!

建功立業,不正是自己現在所求!

麾下將士們心中不也是想要馬上求個富貴,千里迢迢來到蜀地,如今又忍耐途中艱辛,一聲不吭,到了此地,準備為自己搏出一個前途,為家人搏出一個未來!

幸運的是,事情發展並沒有往陳旭預想的最壞方向發展。

蜀軍還並不知道有一條白水道的小路可以迂迴到青泥嶺背後,更沒想到魏軍會經小道想要奇襲他們,距離他們所在不到半日便能趕到!

此時,蜀國的北路軍已經在青泥嶺驛館位置附近安營紮寨。

一名面容雄毅、體格強壯的大漢來回走動,臉上不時流露憂慮神情,這名大漢正是蜀國北路軍首領李廷圭。繼威武城被攻克、固鎮淪陷,唐倉鎮守軍出擊黃花谷,想要斷掉魏軍糧道,卻被魏國西征軍的鳳翔鎮兵擊敗,分駐馬嶺寨、白澗的蜀軍被依次擊敗,魏軍俘虜數千蜀軍,可以說除了大城池重鎮諸如秦州、鳳州之外的蜀軍據點基本上已經被清掃一空,形勢相當危急。

事情還不僅僅如此,秦州方向的西征軍向訓部也取得進展,一連串的失敗,致使蜀軍一部分高層散失了鬥志,萌生退意。

宣德二年,三月二十二日。

蜀軍雄武節度使韓繼勳放棄秦州,逃回川中。第二日,蜀軍觀察使趙玭認為守城無望,出城門,率城投降。

至此,秦州為魏朝所得。

但事情還沒有停止發展,秦州淪陷,產生了一連串不好的連鎖反應,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蜀國控制的成州、階州也輪番被魏軍攻陷。

現在僅僅還剩下鳳州還在苦苦吃撐。

但可以預料到的是,事態如果還是照此發展,鳳州節度使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如今李廷圭為之愁緒萬千的正是此事,北方四州中三州都失陷了,雖然還有鳳州在堅守,但如今自己北援,就相當於孤軍深入,需要孤軍奮戰,要面對已經在兵力上遠勝北路軍的魏軍各部,被敵人包餃子般圍死在裡頭。

這個時候,李廷圭面前的是一個爛攤子,根本無處下手,好好的一盤棋,現在打成了這般模樣,可自己卻還要想盡一切辦法,盡力設法挽救,世上還有如此苦逼的事情麼!

“可恨!”李廷圭惡狠狠地一隻手拍在柱子上,咬牙切齒道,手勁之大,連粗大的柱子都為之一震,彷彿都在發抖。

“陳都使,屬下在十里開外發現蜀軍駐紮留下的生火造飯的草木灰跡,時間隔了不是太久,大約在一天左右。”

陳旭部已經出了白水道,並得到訊息,發現蜀軍蹤跡,目標在望,馬上就要開始一場戰鬥廝殺。

戰事欲來,虎捷軍中的戰士們卻沒有多少緊張,反而臉上十分興奮,走了這麼多路,不就是為了打這一仗!

入蜀以來一連串的勝仗,又趕著麼遠的路,就為了打蜀國援軍,將士們嘴上不說,可心底憋足了勁,急需一個出口發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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