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聽,一絲動靜都沒有。
不止木屋裡沒有,山裡也沒有,彷彿除了他,其他生靈都死絕了。
常清抬手抹了把汗,一顆心高高提起。
其實純一和法源寺的緣分已經差不多走到了盡頭。
純一能鎮守法源寺兩百多年,一半是因為後山這座木屋,一半是與虛雲法師的多年情誼。
虛雲是純一的師弟弘忍的徒孫,純一曾親自指點過虛雲的修煉,兩人的關系比其他僧眾後輩更親近。
但虛雲已經老得走不動道了,這座木屋也快撐不住風霜了,只等虛雲圓寂,木屋倒塌,純一與法源寺的最後一縷牽扯就斷了。
常清進了結界,卻完全沒有順利請人出山的信心。
從天明站到天黑,常清知道等不到了,轉身下了山。
他胡思亂想,不知道回去把那幾個稽查師放了,再好好認個錯,能不能免了牢獄之災。
然而回到寺內,那幾個被困在陣法中的稽查師已經不見了蹤影。
常清大驚,“人呢?”
“走了。”
常清追問:“怎麼走的?”
回話的沙彌不明所以,“用腳走的。”
常清瞪了沙彌一眼,大步向著山門狂奔而去,卻被結界撞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常清捂著天旋地轉的腦袋,看著法源寺山門外的微弱熒光,反應過來,那是純一佈下的結界。
純一把整座法源寺都護在了結界裡。
夜霧越發濃重,漆黑的深林森冷得恍如死地。
老舊的木屋裡,一具巨大的原木棺槨停放在空地中央,死去多日的顧南就躺在那具嶄新的,仍散發著木質香的棺槨之中。
純一源源不斷為她輸送靈力,那麼多天過去,容貌依舊,屍身不腐。
死前嘔吐的鮮血擦洗得幹幹淨淨,被血浸透的衣服換下來了,重新穿上一身趕制的繁複喜服,枯躁的頭發也梳理得整整齊齊挽成丫髻。
如果忽略那雙怎麼也合不上的眼睛,她此時的模樣就和兩百多年前,在他懷中安睡時一模一樣。
純一伏在棺邊靜靜地想,顧南怕冷,只有在自己懷裡才睡得安穩,自己該去陪她。
可是恩怨未了,姜婉瑩也還不知道她的死訊。
姜婉瑩知道了肯定很傷心。
她找顧南兩百多年,沒見過幾面就魂體受傷被迫休眠養魂,一覺醒來卻天人永隔。
是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
他們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走了,去了一個他算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回家了嗎?”純一呢喃。
死前最後一秒,顧南都在唸著回家。
因為回家,所以才算不到魂魄的蹤跡,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