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顧南要他,在他看來是反悔。
顧南說不清這之中誰對誰錯。
從一開始,他們得到的資訊就是不對等的。
所以他們之間才會有那麼多翻來覆去的陰差陽錯。
純一等了很久沒等到顧南的回答,心緒逐漸平靜下來,扶著顧南的肩,又問了她一遍,“發生什麼事了?”
顧南的心情複雜至極,卻又無比冷靜,她問:“你還願意陪我賭一場嗎?”
純一僵住,扶著顧南的手緊了又松,故作鎮定地反問:“賭什麼?”
顧南:“賭你算出來的一線生機。”
純一愣愣地看著她,似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要賭?”
他曾在法障夢中見過顧南的死狀。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執意與天相爭,救濟百姓的後果,於是阻撓她。
後來成功斬禍,他意識到自己或許猜錯了,那不是因百姓而受的天罰,而是因他而生的劫難。
他不希望顧南冒險,讓一切選擇停在此刻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你過得不開心嗎?”純一問:“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他問得認真而誠懇,仔細觀察著顧南的神色,想必無論顧南給出什麼反應,他都會反思改正。
顧南:“沒有哪裡不好,你很好,我也很開心,只是我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純一不放棄追問:“什麼事,或許有別的辦法?”
顧南搖頭,“我需要你的成全。”
“比你的性命還重要嗎?”
顧南毫不猶豫點頭。
純一沉默下來,黑暗中,他眉眼落寞。
良久,他問:“那我呢?”
“我們剛剛成婚,你不要我了嗎?”
他是千年來最有希望飛升成佛的佛子,多年苦修,佛法高深,是照著先輩聖賢們成長起來的純一法師。
他有著得道高僧該有的品格,嚴厲端持,心軟慈悲,是一棵挺立在戈壁灘上的白楊,絕不是會把自己的根系紮在別人身上的菟絲子。
但此刻,他分明知道自己要被拋棄,仍然把脆弱袒露在顧南面前,迷茫又無助地問她:那我呢?
他很少服軟,木訥寡言,千萬句挽留的話說不出口,只有一句:你不要我了嗎?
顧南忍不住心中一揪,卻直截了當地回道:“是。我不要你了。”
純一沒料到顧南的回答,身軀猛地一震。
“我……”
他想說些什麼,然而只說出一個字,嗓子便澀得再難言語。
他別過頭,兩隻手撐在床上,青筋根根突起,情緒在極致的震驚與惶恐中來回跳轉,以至於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
他嘴唇顫抖著,再度嘗試說話,但仍然失敗了。
他弓著脊背,急促地大口喘息,試圖把身體的異樣壓下去,可是越壓,顫抖得更厲害,到最後整個人抖如篩糠。
過了很久,他艱難地轉過頭,額上布滿汗珠,深邃的眼眸像一塊碎掉的寶石,滿是破碎的淚光。
“我以為……”
他斷斷續續,終於哀聲說:“我以為,你選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