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鼠疫患者多死於休克與呼吸衰竭,所以最後一段時間會非常煎熬。
一路走來,感染的人幾乎都有意無意摘了口罩,只有德昭,大半張臉還在棉花裡悶著。
顧南喉頭發澀,替他摘了口罩,輕聲道:“是我,你看還有誰來了。”
德昭呆呆地轉動眼珠看過去,過分高大的身影在昏昧的房內像一座小山,不過很好認。
他的害怕與孤獨終於在見到師長時藏無可藏,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可憐巴巴地喊:“純一法師……”
純一在床前蹲下,大手落在德昭眉心,指尖泛起瑩瑩白光。
他在催動靈力替德昭緩解痛苦。
溫熱舒緩的暖流湧遍四肢百骸,彷彿永無止境的寒冷終於散去,德昭死死攥著被角,嗚嗚哭了起來。
豆大的眼淚滴落枕間,他去擦,手卻抖得厲害,怎麼也擦不到。
他很疼,很冷,很難受。
這間房子太小,太黑,他害怕。
他第一次一個人睡,他怕以後都是自己一個人。
他想觀真和弘忍了,他們肯定也想他。
他不想繼續待在這間又冷又黑的小房間裡,他想回法源寺,想回去見師父。
他哭的一抽一抽,無助地去拉純一的袖子,“純一法師,法師……”
“德昭。”純一替他擦去糊了滿臉的淚水,沉厚威嚴的嗓音有如佛門梵音,在此刻傳達著奇異的安撫感,“別怕,我在。”
德昭哭得難以自已,緊緊抓著一截破舊的袖子,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帶著斑駁淚痕沉沉睡去,燒得通紅的臉埋在被子裡,時不時抽動一下,哽咽兩聲,像極了被拋在雪地裡的小狗。
“待會慧無法師會來,你再陪他一會,我去送飯。”
德昭不肯松開純一的手,哪怕他再怕純一,純一也是永遠強大可靠的師長。
他需要這樣一位師長陪著他,走過這段難捱的時光。
純一低低應聲。
妖冶的鳳眸半垂著,半張臉隱沒在昏暗中,讓人分辨不出此刻到底有幾分真心或痛苦。
亦或他真的是個無心無情之人?
顧南微闔上門,去給其他人送飯。
昨晚的難民有三十多個,加上原本的十多個,分發五十幾口人的早飯,哪怕只隨手一放都要耗費不少時間,更別提還要詢問記錄。
一切忙完,她返回德昭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