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突兀的踩雪聲從遠處傳來。
顧南抬眼,只見漆黑的密林中慢慢走出一支長長的隊伍。
領頭之人生得極其高大,寬闊的肩膀幾乎要把身後的人影都遮擋住,步履穩健,氣質莊嚴,但最惹眼的還是那身打滿了補丁的舊僧袍。
是純一。
時隔半月,他從清靜峰迴來了。
帶領著一群衣衫襤褸,神色倉皇的難民,彷彿知道京都安穩,毫不猶疑地朝著顧南走來。
顧南站到哨塔上,對不遠處的人道:“站住。”
純一停下腳步,跟著他的難民也停下來,宛如驚弓之鳥,自發聚成一團躲在純一身後。
顧南拿出存放在哨塔裡的紙筆,“姓名、年齡、籍貫,不報不準過。”
難民們面面相覷,深感驚異。
他們跟著純一走過了兩座城池,全都亂了,只有京都搭建了哨塔,有人日夜看查。
哨塔後的京都城沒有沖天的火光,沒有刺鼻的濃煙,更沒有悽慘的哭嚎,這座城池安穩寧靜恍如淨土。
他們看到了希望,沒有多做猶豫,一個接一個地上報資訊。
顧南統計好,下了哨塔,對難民說:“跟我來,先隔離三天,三天後沒有感染症狀就放你們進城。”
然後點了純一,“你守在這。”
沒有寒暄,似乎也沒有隔閡,公事公辦地把哨塔交給他看守,好像走之前鬧的不愉快是一場幻覺。
純一默不作聲,看著顧南領著難民進了隔離區。
很快,隔離區亮起火光,清淺的交談聲與房門的開合聲在冷寂的夜晚分外清晰。
他收回目光,再一次掃過兩座新建的哨塔。
拾級而上,狹窄的哨塔裡除了桌椅紙筆,還配備著兩把弓箭,四隻箭筒,要是看守人準頭好,能射殺百餘人。
哪怕他早在法障夢中窺見過些許碎片,顧南所做的一切還是讓他心潮難已。
她仁慈,卻也果決。
深曉人性之惡,卻依然悲天憫人,博施眾濟。
指尖撫過簇新的羽箭,低垂的眼眸中漸漸淌出些許剋制不住的黯色。
顧南安置好難民回來,就見純一摸著箭一臉難明,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道:“想要?”
純一收回手,“不必。”
顧南把毛筆扔進洗筆池裡,在桌前坐下,“去清靜峰學了些什麼?”
“符篆。”
“去了多久?”
“十五日。”
“十五日啊。”顧南道:“那你已經欠了我十五個條件了。”
“把接下來還會發生的天災都告訴我,我就取消這十五個和未來的所有條件,怎麼樣?”
純一沉默地看著他,深邃淩厲的鳳眸毫無波瀾,對顧南的提議無動於衷,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顧南失望,但不多,畢竟早就知道純一是這個臭脾氣。
可她很生氣,冷笑一聲,故意道:
“那就開始算賬吧,做十五件讓我開心的事,做不到就別成婚了。”
純一靜靜看了她幾秒,然後垂下眼,彎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