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分明沒死。
沒死的人要什麼入殮師,晦氣,真晦氣。
他擦的面板紅了,抓的手背滿是血痕,也沒有停下動作。
他就這麼機械地重複著,直到他用自己的鮮血作水,洗去了這串不詳的數字。
然後他又安靜下來。
像一塊僵硬的泥塑,姿態詭異地安置在冰冷的椅子裡。
往來的人都對他投以側目,他的樣子實在太狼狽了,身上到處都是幹涸的血跡,腳邊也彙聚了一灘血水,就像一株枯萎的樹,無知無覺流淌著最後的生命力。
不知道過去多久,腳邊忽然蹲下了一個人。
那人將手放在他的肩上,喚他:“驚蟄。”
林驚蟄渾身一抖,幾乎脫口而出,“姐姐。”
突聞噩耗,匆匆趕來的崔劭目光複雜,“是我。”
林驚蟄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的停頓了一下,然後往他身後一掃。
沒有人,沒有顧南,也沒有林驚春。
他又收回目光,低著頭,繼續枯坐。
崔劭看著他麻木死寂的臉,心裡好像被錐子紮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他接到林驚春經紀人的電話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如果不是看到淚灑當場,丟下所有工作人員拼命往機場奔跑的林驚春,他甚至會以為這是個惡作劇。
太荒謬了,好好一個人,怎麼會說沒就沒。
肇事逃逸,林驚蟄逃過一劫,顧南卻當場死亡。
林驚春隔著遙遠的距離,在電話裡聽著弟弟悲慟絕望的哭聲和挽留。
他甚至沒能見到顧南最後一面。
崔劭看著林驚蟄滿身血漬,幾乎可以想象到現場有多慘烈。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起身找護士要了殯儀館的電話,不管怎麼樣,總要讓她體面些走。
打完電話,他走回林驚蟄身邊想將他勸去休息。
林驚蟄恍若未聞,姿勢一直沒有變過。
崔劭頓了一下,說:“你要不要和我去太平間再見一見她。”
林驚蟄抬眸,狐貍眼中兇光乍現,野獸一般突然撲過去將他摁倒在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和我搶姐姐,你想和我搶姐姐!”
他高舉著拳頭砸下去。
崔劭兩手護頭,拳頭砸在身上,一時間他竟然分不清是身上疼還是心裡疼。
顧南死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多難受,這一路是他自己開車過來的,沒超速,沒闖紅燈,他覺得自己很冷靜。
但林驚蟄突然撲過來,心口就好像驟然破了個口子,冷風嗚啦啦往裡灌,刀割似的又冷又疼。
他用力推開身上的林驚蟄,顧不上這裡的是醫院,紅著眼大喊:“她是為了救你死的,林驚蟄!”
他先所有人一步拿到了那段路的監控,要不是林驚蟄動作太慢連累了她,顧南分明可以躲開。
崔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筆挺精緻的西裝蹭的又皺又髒,他卻不急著起來。
“林驚蟄,你瘋了,她根本不是你能喜歡的人!”
林驚蟄臉頰肌肉抽搐了幾下,神色猙獰著,然後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落淚。
“你就是想和我搶姐姐,你們都想和我搶姐姐,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