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濯被他攥得手臂現出鮮紅的指痕,卻絲毫沒感到疼痛,她被姚申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擊得呆立當場,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什麼?”
可姚申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那隻扒住了韓濯的手垂了下來,又不動了。
韓濯回頭望向宋青瑛,二人皆震動萬分,宋青瑛首先反應過來道:“這下我們倒是知道,姚家為何要對自家公子下手了。”
想來姚申知道了姚家和右相密謀之事,
韓濯被姚申一句話攪成漿糊的腦子迅速動了起來,叫道:“阿信!”
宋青瑛拉住了韓濯的手,道:“清之要做什麼?”
韓濯道:“王公輔既然早晚要知道,我們不妨早些給他個答案。”
宋青瑛尚未明白韓濯的意思,便被韓濯拉住問道:“阿瑛,你記不記得百草巷裡面有個背屍匠?我要是要屍體,路路通能不能幫我弄來?”
兩日後,解憂居。
“右相大人何必如此客氣。”
“將軍為大齊久駐雁關,在下代百姓敬您。”
韓濯笑道:“為國戍邊是為將者的本分,更何況陛下已賞過不知多少珍稀物事,哪裡又需右相費心呢?”
王公輔微微笑了笑,倒是也沒惱,慢條斯理道:“侯爺是聰明人,我看你我也不必在這裡打機鋒。”
韓濯驚訝道:“打機鋒?如何見得,大人說這話我倒是不明白了。”
她看似鎮定,手心卻出了一層汗,如果王公輔與她虛與委蛇倒是還有回轉餘地,可要是開啟天窗說亮話,自己和韓家,說不準真會被拉下水。
“侯爺不必裝糊塗,在下此番,是誠心誠意地與侯爺談合作,您聽我一言,吃不了虧的。”
王公輔說著,微微眯起了眼睛,緩緩道:“說不準還能救侯爺一命。”
韓濯撲哧一聲笑了:“大人,您手眼通天,京城裡世家大族誰家犯了事您都知道,不然朝中也不會數次三番掀起腥風血雨。但我倒不知我韓家是貪汙受賄還是犯了人命官司,竟然也有性命之虞?”
王公輔放下了茶盞:“韓家自然清白......但侯爺行軍打仗多年,軍餉用在何處,可還一筆筆記得清?打的仗,可是場場皆勝,未曾勞民傷財?侯爺,這朝中文武之臣百人,最易扣上罪名的,就屬您一個。”
韓濯向後靠了靠:“大人盡可現在便上書聖上,是革了我的職也好還是要了我的命也罷,我倒要瞧瞧我韓清之能安個什麼罪名。”
當日阿信已將屍體易容成姚申後至荒郊安葬,在王公輔看來,姚申已在侯府不治身亡,他此番與自己玩這些彎彎繞繞,只是想確定姚申“瀕死”之前,有沒有和韓濯透露出他與姚家的秘密。
韓濯最討厭的就是與人打這種心理戰,可此時,她不得不繃緊了神經。
“侯爺言重了。”王公輔道:“害您對我並無好處。”
“是麼?”韓濯笑道:“滿朝上下,我可是‘最易扣上罪名’的一個啊,這話不是您說的麼?”
王公輔嘆氣道:“在下若是想害侯爺,早就下手了,不然您今日還能好端端坐在這兒與在下喝茶?”
韓濯看向了王公輔,聽他道:“畢竟在下從前多次彈劾過侯爺,侯爺不信任在下,對在下有所不滿,也是人之常情,可那也是在下順著聖上的意思,不得已而為之。”
“大人這是何意?”
“在下彈劾侯爺的摺子,上疏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皇上即便追究起來,也傷不到您一絲油皮,可前些日子內閣接到的摺子裡,可是捅出了侯爺結交悍匪的事,更兼之與關外陰山一帶自封為王的宵小之輩通訊往來,這通敵之罪若是定下來......”
韓濯心中一凜,定定看著王公輔:“這等無稽之談的摺子,竟然也遞得到右相手裡?”
王公輔道:“是否是無稽之談,暫且不提,可這摺子,在下壓下了。”
韓濯道:“胡言亂語的東西,何必去礙陛下的眼?壓下是應當。”
“陛下可未必覺得礙眼。”王公輔看著韓濯的眼睛:“侯爺覺得,這些事遞到我面前,裡面難道沒有聖上的授意?”
韓濯停了下來,冷冷道:“右相什麼意思?”
王公輔仍然面上帶著虛假的笑:“侯爺,這摺子若是被我捅到陛下面前,我也未必有幾日好活,當今天下有多少文章罵在下是佞臣賊子,難道陛下當真充耳不聞,也要如此信任在下?陛下重用在下,是為了借我這佞臣的手除掉你這根忠良之刺,侯爺蒙冤而死之後,我可很快便被陛下秋後算賬,成了殘害忠良遺臭萬年的奸相,全陛下一個忠臣的名聲!”
韓濯被這一番話說得心驚膽戰。
這到底是事實,還是王公輔拉人上船的託辭?
王公輔覷著韓濯的臉色,緩緩道:“韓姑娘,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韓濯悚然一驚,對上了王公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