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舊逢
“娘娘怎麼行事如此莽撞?”
王皇後忍著膝蓋上一跳一跳的腫痛感,隨著白蘭茵的動作皺了皺眉。
周圍的宮女都被揮退了去,屋中只剩下她二人,皇後沒理白蘭茵的質問,道:“珺兒去哪了,怎麼不見人影?”
白蘭茵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揉藥油的手重了幾分。
“嘶——混賬丫頭,你輕點。”
白蘭茵陰陽怪氣道:“娘娘有膽子和聖上叫板,難不成還怕這點小痛?”
“快別揉了——哎呦!”皇後人前人後簡直是兩副面孔,什麼端莊的架子全都拋在了後頭,忍不了這有些磨人的脹痛感,像頭尥蹶子的驢一樣雙腿一蹬,多虧白蘭茵反應快,才沒被踢個倒仰。
皇後看著地上瞪著她的白蘭茵,有點心虛,伸手想拉人,可膝蓋又痛又麻,到底沒起來,一番挫敗之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是我沖動,可是我總是抱著那麼些僥幸,覺得萬一聖上能聽進那麼些只言片語也是好的。此後我算是死了這個念頭......你別坐地上,快起來。”
白蘭茵也不好和皇後娘娘耍賴,於是扯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一側,兩只塗滿了藥油的手攤著,覺得面板仍有些發熱。
“皇上既然鐵了心任命右相,娘娘就算再勸解,怕也是無濟於事。”
皇後抬起了頭,盯著自己烏青的膝蓋看。
她其實還很年輕,眼角並無歲月的痕跡,洗盡鉛華後看著仍然是個看起來漂亮得有些薄的姑娘。
“陛下說......”她開了口,想把那句“善妒”說給白蘭茵聽,可沒來得及開口,喉頭卻哽住了。
白蘭茵瞧她這副模樣,也立刻明白她這副情態的緣由大概與什麼有關,想勸解兩句類似“皇上的心是在娘娘這兒的。”可話將要開口,又覺得這句也不是什麼值得教人高興的事,虛無縹緲,廉價得厲害。
“珺兒估計正和殿下在院子裡玩兒呢,他們年紀相仿,要好得很.......”
白蘭茵勸解不成,於是飛速轉換話題,正在這時,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宮女冒冒失失在門外喊道:“娘娘,不好啦!殿下......殿下他......”
皇後和白蘭茵皆是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皇後忘了自己的膝蓋還殘著,起身時被一陣又辣又癢刺激得險些栽倒。
“殿下和韓家小姐打起來了!”
......
白蘭茵瞧見韓珺的模樣時,差點沒背過氣去。
六歲的小姑娘身上滾得和泥猴一般,皇後送的新衣裳也烏塗塗了一片,她閉緊了嘴一言不發,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臉蛋,倒好象受了什麼傷一般。白蘭茵急著將她的手扯下來,露出白團子般的臉上明晃晃的牙印。
“這......”
白蘭茵心疼死了,瞬間埋怨起那身份尊貴的小兔崽子來,但畢竟人家孩子好歹算個龍子皇孫,將來十有八九要做皇上的,怎敢向人毫無顧忌地發作。
白蘭茵這廂還未糾結完,一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的哭聲穿透耳膜,她朝源頭看去,方才的心疼與糾結瞬間灰飛煙滅。
小皇子可比韓珺慘多了,額頭上鼓了半個雞蛋大的包,滿身泥水不必說,袖子還撕了一截,露出的半截胳膊烏一塊紫一塊,哭得睜不開眼睛。
“到底怎麼回事!”
白蘭茵算是看明白了,韓珺深得韓濯真傳,小小年紀就看得出日後是個拳頭說話的犟種,在她嘴裡是決計問不出什麼的。於是轉向小皇子,盡量輕柔地問道:“殿下,你身上這傷是這丫頭打的麼?”
不問還好,一問起來,小皇子瞬間成了天下第一大委屈,尖銳的哭聲差點把屋頂掀翻,旁邊的大宮女忙不疊地去哄,卻被皇後制止了:“哭哭啼啼像什麼話,你看人家珺兒!雲兒,到底怎麼回事說個明白!”
宋雲的小腦瓜裡對自家母後這種助長他人氣焰的行為十分不滿,叫道:“是她先打我的!”
韓珺盡管只比宋雲大了一歲,卻認為二人的心智已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十分無奈地接受了長輩對她“陪皇子玩”的要求,把金枝玉葉當傻子應付,更覺得此人率先告狀的行為十分丟份兒,不屑與他一般計較,幾乎是驕傲著仰起臉認了這個罪名。口中“哼”了一聲。
這實在和韓濯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一個小娃娃這麼幹,全然成了故作成熟,白蘭茵竟然有點想笑。
“珺兒,是不是這小混蛋說了什麼話惹你生氣?”皇後瞧著裝的高深莫測的小屁孩問道。
“我沒有!”宋雲氣憤道。
韓珺膽大包天,竟然連皇後也懶得理,或許是想起什麼不大美妙的事,臉上泛起一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