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殿下入皇陵賜諡號,你為何又答應?既不再拿這樁婚事擋著,那五年前你應得,今日如何應不得?”
“我對殿下情深意重。”
這話回得很順,無可辯駁,卻仍然蒼白。
可除此之外,白蘭茵想不出什麼別的理由。
她提醒道:“陛下的意思是......”
“有勞嫂嫂為我擔心。”韓濯道:“我知道陛下是什麼意思,所以我這輩子,不會有子嗣。”
能不知道麼?韓濯有些嘲弄地想,韓家風頭猶盛當年,不是什麼好事,沒了長寧公主牽制,又要挑個皇後母家的姑娘來配。
白蘭茵還想說什麼,但卻在繞進西街時到了聽見了遠處一群女子的歡聲呼叫。
韓濯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覺得懷中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拾起來看,卻是一朵白色的花,芬芳撲面,韓濯順勢抬頭望去,便見樓上立著一個姑娘,見韓濯看了過來,吃吃笑著捂住了嘴,膽子很大地繼續盯著她看,未見絲毫羞赧。
隨後又有幾朵顏色不一的花砸在了她身上,幾個姑娘的笑語鈴鈴,綻在即將消逝的晚春。
韓濯沒惱,只是點點頭朝她們笑著致意了一下,把那幾朵花都好好地揣進了懷裡。
白蘭茵掀開車簾看向韓濯,微微笑道:“清之,確實好樣貌,不知耽誤多少姑娘。”
“嫂嫂別笑我,”韓濯無奈地搖搖頭道:“我得多謝陛下賞的袍子,若是我穿得和來時一樣寒磣,未必這些姑娘能看得上我。”
白蘭茵笑道:“你還是過謙,但你既對殿下情深意重,還要接這些佳人的花兒?”
“兩回事。”韓濯慢了下來,松開韁繩任由馬溜溜達達地走:“我也是個姑娘,自然也明白姑娘是怎麼想的,她們雖贈我花,卻未必有多麼喜歡我。”
“哦?”白蘭茵笑道:“怎麼說?”
“她們不認識我,卻以春花相贈,是我承了人家的情,自當以禮相回,但我清楚這花是沖著我的皮相來的,若我是個衰朽的老媼,這花落不到我腦袋上,朝見曉花喜歡,晚見松月喜歡,人總是喜歡美的玩意,可這不代表是在給玩意留情。”
白蘭茵覺得好笑:“若是哪家男人被漂亮姑娘丟了帕子,準要美滋滋對旁人宣告半天的,你倒好,把自己說成死物一樣的玩意。”
“像我這樣幸運的人並不多,這些姑娘們快活的時日,說不準就只有未出閣的這幾年,日後如何,大機率要看她們的造化,我若因為什麼虛無縹緲的原因色厲內荏地拒絕不接,豈不是唐突了最珍重的少女旖懷?”
白蘭茵瞧著她,覺得她像個看破紅塵的老尼,輕輕道:“這麼瞧來,我倒是把珺兒託付對了人,但清之......”
韓濯回過頭來,和白蘭茵四目相對:“你還很年輕呢,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韓濯微微一怔,卻沒流露出什麼,最後也只是輕輕笑了笑。
路過街角時,韓濯似有所感地抬了頭,當初她還是狀元及第打馬遊街,走的是同一條路,路還是一樣,人卻不是那個人了。
宋青瑛當初,還特地偷偷跑出宮來湊熱鬧,也不知道他當時那麼小一個擠在人山人海裡,是站在了哪兒的樓頭。
驀然街角的高樓之上閃過一片白色的衣角,明明什麼都沒看清,韓濯的心跳卻徒然快了起來,仿若春雷隆隆,震得她右耳都彷彿不好使了起來。
這高樓是整個西京最大的酒樓解憂居,韓濯從前和崔倍常來喝酒,時過境遷,竟已多年未曾踏足了。
“清之?小姑?”
韓濯喘了一口氣,對有些擔憂的白蘭茵笑了笑,心知自己又魔怔了,剛要再說點什麼,便窺見十字街的另一頭,兩個黑衣女孩在小巷深處鳥雀一般悄無聲息地越過了牆頭。
天元和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