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我何求
午時,西京城內。
因著從那燭龍衛處偷天換日來的公文,韓濯這一路可謂暢通無阻,另有那九個琴部在側,進城時並未招致懷疑。
“聽聞太子病重,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兄弟鬩牆這事自古以來還少見麼?如今這形勢,長個腦子的都不會站太子。”
“可那永王行事也……”
“誒,諸公慎言啊,小店做點買賣也不容易。”掌櫃的一邊憨笑著高聲提醒一邊努了努嘴,只見牆上掛著一塊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潦草的筆法寫著:勿談國事。
那幾個帶著草帽的漢子打了個哈哈,擺擺手住了話頭,又換話題侃大山去了。
茶館一層坐著兩個黑衣女子,皆頭戴鬥笠,以紗遮面,看不清面容,其中一個聽老闆開口,輕輕笑了一下。
另一個一言不發,把玩著手中茶杯,教它在桌上滴溜溜地轉。
“喂,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那一言不發的女子回過神來,同樣低聲道:“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等吳鈎那邊訊息。”
李三三見韓濯如此做派,恨鐵不成鋼從牙縫裡低聲道:“你沒打算也就罷了,就這麼放任你老婆在西京城到處跑?我可告訴你,這西京可四處都貼著你們倆的……”
韓濯不耐煩地擺擺手:“他既然有正事做,我為何偏要纏著他?更何況生意上的事情有時外人不便了解。”
李三三聲音都沒壓下去:“外人!?”
“不是,”韓濯解釋道:“你小聲些!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雖是夫妻,卻未必要事事都毫無保留,我早就看出來他做的生意裡面牽扯甚深,不知牽涉到多少緊要人物,他不願講,我又何苦逼問,再說你可想過他接觸過什麼人,才有機會得那將軍印?”
李三三摸了摸鼻子:“那你也太淡定了些。”
韓濯笑了一聲:“他的性子如此,能說的便都說了,不會等我去問。若是不能說的定然連提都不提,我何苦去討人嫌?”
“怎麼就討人嫌?他說不定巴不得你問,”李三三道:“你這人真奇怪,哪有這麼做夫妻的?”
韓濯茫然了一瞬:“什麼?”
李三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我問你,你喜不喜歡殿下?”
韓濯利索答道:“喜歡啊,這還用問麼?”
李三三上下掃了韓濯幾遍,突然覺得她這一身女裝毫不突兀,英氣得很,甚至要順眼多了,想開口訓人的心思都少了些,她嘆了口氣,循循善誘道:“你喜歡殿下什麼?”
韓濯莫名其妙:“喜歡就是…喜歡啊,殿下頭腦聰明心地善良長得又好,喜歡不是很正常,嘶——你能不能正經些?聊這些做什麼!”
李三三頓時覺得宋青瑛眼光忒差,喜歡的是一根不進油鹽的木頭,她道:“我可沒看出你多喜歡他。”
“怎麼?”韓濯嘲道:“我應該在他出門辦事時哭著喊著教他別走,有事沒事送999朵玫瑰花,捏著他的下巴說‘依我一次,命都給你’?”
李三三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本子看多了吧!”
韓濯道:“你才話本看多了,歇歇吧,我們倆挺好的。”
“那殿下若是喜歡上了別人呢?”
韓濯沉默了。
李三三期待道:“質問?憤怒?傷心欲絕?”
韓濯嘆了口氣:“那也正常,他年紀小心思沒定下來,哪日他若是真喜歡上別人,我雖然心裡不會舒服,但大家好聚好散,也沒什麼可矯情的……”
“天啊,”李三三喃喃道:“你真是人麼?”
“你怎麼罵起人了?別過分啊。”
李三三搖搖頭道:“殿下真是倒黴,媚眼拋給瞎子看。”
“什麼意思?”
“殿下大了,你對他的態度聽起來卻總像哄小孩……算了,”李三三道:“和你說不明白,你慢慢悟吧。”
韓濯也沒心思和李三三掰扯,眼下危急存亡之秋,哪裡有閑心談感情問題,她甩了甩頭,將腦子裡被李三三勾起的情緒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