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今笑了:“那就是我聽錯了?你壓根沒夢見我?”
他氣勢太強,李秀色努力了半晌也委實再編不出瞎話來,只囁嚅道:“這倒 也不是……”
說著說著又立馬拍起胸脯,昧著良心道:“不過您放心,那夢確確實實,絕非是什麼春——”
話沒說完,卻見面前這人不知何時朝自己這邊走近了一步,直到面前桃花香也竄進鼻子裡,李秀色頓時一下有些亂了。
聲音低了下去,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胡說些什麼,只盯著他突然上前的身影,氣勢慢慢弱了下去:“確實是有些春的……”
“但是您聽我解釋。事情並非您想的那般,雖說那張臉是你的,可身份斷然不是你,準確來講,夢中你我都是旁人,根本做不得數……”
小娘子越說越是心虛,下意識便想往旁邊退,不知怎麼,就覺察自己退到了石桌邊的一側。
她兩手不自覺撐在石桌上,不經意間碰倒了桌上一盞已經涼了的茶,茶水順著壺嘴流至她掌心,竄進她袖間臂處,肌膚冰涼一瞬,叫她忍不住輕輕一顫,頓時將手縮了回來。
顏元今覺得有些好笑,眼神卻灼灼:“我不過上前一步,你這麼害怕做什麼?”
方才她講的那通亂七八糟他全都沒在意,只知道她確實是夢了,他沒有聽錯。
那夜收著傳音雀,他是有些意外的。
廣陵王世子活了十多年,從來不近女色,也是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小娘子,但除了剖明心意,他從未想過其他層面上。除了那日因失血意識不清時,不在自己掌控範圍內地,或許是做過出格的事,但可惜那回實在不清醒,他早不記得親小娘子時是什麼感覺了。
他性子斷然古怪,行事也斷然乖張,但一些情慾之事,從不在自己的思路範疇,甚至可以說是從未想過。
可是這個紫瓜倒是好,早在從前他便曉得她與旁的小娘子不同,明明瞧見別人相擁的場面都會臉紅,可偏偏在男女之事上,又這樣的膽大包天。他時常想弄明白這李家三娘子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子?愛看這樣的話本子便罷,如今連那勞什子夢都敢做了。
可偏偏又夢的是自己。
廣陵王世子一時說不上來什麼心情,破天荒的幾度有些懷疑耳朵出了什麼問題,冷靜下來後,除了驚訝外,又有些非常不合時宜的高興。
“李秀色。”顏元今看著她手腕上滑落的水珠,琥珀色的眸子此刻似也都摻上了那水的濕潤,像是非要問個明白:“你要做夢,為何不夢別人,偏偏要夢到我?”
李秀色想死的都有,她如何曉得?夢都夢見了,橫豎夢裡什麼都做了,這般問來問去和鞭屍有什麼區別?
她梗著脖子,硬生生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顏元今笑了:“那你便好好想想。”
李秀色有些洩氣,試圖道:“我想是因為剛巧那日我看了話本,又剛巧同世子您一道出去,您也曉得,孤男寡女,確實有些許問題——”
“什麼問題?”
李秀色被打斷,愣了一瞬,換話繼續道:“就是即便是換了旁人我也……”
顏元今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這廝咄咄逼人得厲害,三番五次打斷,眼下還臉色不快。李秀色有些說不下去了,想來想去最終選擇了個緩兵之計:“世子……我有些口渴,能不能把小蠶喊來,給我燒一壺熱茶?我喝完水後再說?”
小娘子想搬救兵,眼下應當是慌得厲害,連話題都轉得這般生硬。
顏元今笑了笑,他身量高她許多,稍稍頃身便自她身後將那壺倒了的涼茶扶正,又倒上一杯,輕盈地放至她眼前,慢條斯理道:“有的喝就行。”
“……”李秀色道:“這個冷了。”
廣陵王世子看著她紅得發燙的臉,嗤道:“本世子倒是覺得你現在熱得很。”
小娘子唇角一抽再抽,迅速接過他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彷彿喝了這杯茶讓大腦一下便降了溫,也叫她瞬間清醒了少許,將杯一放,實在有些受不了,幹脆道:“世子,我決定不再說了,反正也說不明白。誠然我是犯了滔天大罪,我沒什麼好說的,您要殺要剮請便罷。”
顏元今像是被她氣笑:“你是知道本世子拿你沒辦法,才敢這般仗著我對你絕不會做什麼,裝傻充愣,同我叫板?”
李秀色忙道:“我沒有。”
顏元今看著她,忽然又嘖一聲:“有也無妨,總歸算是聰明,這法子也沒用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