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將目光移開,狀似無意問道:“我懼貓,厭雪。世子便沒有懼怕、又不喜的東西?”
顏元今道:“沒有。”
說完目光又落至她的耳釘處,隨後冷哼道:“如若非要說的話,不喜道士,更不喜醜人。”
“……”李秀色搖搖頭:“我不是指這個。”
她嘆息一聲,繼續看著面前的雪,而後忽而抬起手去,接了一片,小聲道:“雪真好看,可我就是不喜歡。”
大片大片雪花落下,她蒙了帕子,只露出一雙此刻稍顯暗淡的杏眼來,掌心傷疤漸漸被雪覆蓋,不多時,遠處竟飛來一隻全身白羽的雀鳥,穩穩停在了她指尖。
李秀色雙眼倏爾便亮了起來,激動道:“世子,你看!”
她一把抓住那雀鳥,又立馬從袖中掏出了另一隻一模一樣,但體型稍小的白鳥,道:“這是傳音雀!我袖中雌鳥是喬姑娘在來路馬車上借予我的,與飛來這只雄鳥是為一對。雌雄二鳥素來由她與衛道長二人各持,可互相千裡尋人傳音,此鳥速度非常,極為神奇,閑來無事傳傳情話,指不定還能增加二者情誼。”她興致勃勃朝這應當沒見過此等寶貝的廣陵王世子科普了一番這情侶鳥的功效,最後才道:“眼下想必是他二人有話傳來!”
只見雄鳥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轉,裡頭隨後傳來了衛祁在熟悉的嗓音——
“李姑娘,我與喬姑娘於昨夜艱難尋見月氏一支,得知原來籍冊名錄皆在你們所尋的那一支處。南北兩端相隔甚遠,眼下時辰無幾,事不宜遲,我二人需先回府布陣,不知你二位可有收獲?勞煩速速回信。”
李秀色忙不疊對完成使命的雄鳥說話,將他們已尋著線索的訊息收錄進去,並表示也會立馬動身回府,叫他們不必擔心。
隨後拍拍另一雌鳥腦袋:“好啦,眼下用不著你了,你也跟著它回去,去你主人身邊罷。”
她松開手,見二鳥張開雙翼,漸行漸遠。雄鳥在前,雌鳥隨後,不愧是一對,倒真有些雙宿雙飛之感。
李秀色尚在豔羨,忽見遠處雪空竟又飛來一隻撲扇著翅膀的雀鳥。這一隻通體火紅,極為張揚。
李秀色眼睜睜看著它停在了廣陵王世子的手中,與此同時,在他懷中也掉出了另一隻體型偏大的紅鳥。
這、這不是——
李秀色驚詫之餘,腦中忽而想起喬吟曾言:世上僅有兩對,另一對被奉到了宮中,也不知落至了哪位手裡呢。
打她方才開始自顧自介紹起,顏元今便沒再出聲了。眼下他終於懶洋洋開了口,帶一絲似笑非笑:“我倒是想問問你,那破道士怎麼會有這東西?”
他幼時去宮中玩耍,在藏寶閣無意瞧見了角落裡這玩意,琢磨了兩下便學會了玩法,皇伯父見他喜歡便隨手贈予了他,只說是旁人進貢的稀奇玩意。後來他出去斷案時總會帶在身邊,也算是貼身之物了,必要時分出一個,純粹是為了傳信方便。
這紫瓜說什麼,情侶鳥?
李秀色打了個嗝,怔怔道:“是、是衛道長的師尊做的。”
誰料此言一出,顏元今臉色頓時一變:“哪個師尊?”
李秀色回想道:“好像是叫……度衣真人?”
顏元今面色黑了下來,半晌才道:“你確定?”
李秀色點點頭:“確定,我——”
誰料她話還未說完,便見廣陵王世子將手上那一對絕情地扔在了地上。
這寶貝他就這麼丟了?哪句又惹到他了?!
李秀色只覺莫名其妙,伸手要去撿,忽聽那個被摔得在地上滾了兩圈的紅雌鳥眼珠一滾,隨即便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主子——!!我與顧公子一無所獲,已回宅中等了,您何時回來哇?您可還安全?你小心貴體,可千萬不能出事,不然王爺定饒不了我啊啊啊!”
“……”
李秀色忽而覺得好笑。
真是暴斂天物,人家小情侶的玩意,他倒好,拿來跟小廝當信鴿用。
她眼下已緩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拿著這一對紅鳥,珍惜道:“世子還要麼?您若是真不要了,那我便要了。”
顏元今瞧她一眼,半晌沒吭聲,也不知怎麼想的,看見面前紫瓜要朝懷裡揣,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還回來。”
李秀色再次失笑。
果然,這廝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