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有愛上她，他現在就該沿著原先的那條路，成為滅世魔頭，如今便不會這樣痛苦。
不是沒有想過要對她將一切和盤托出，告訴他自己就是無樂，可是每次在對上那雙幹淨不容髒汙的眸子，他便不敢說了，曾經一次她認出自己，那般抗拒，他不敢去賭。
這樣齷齪卑賤、罪孽深重的自己，她從一開始就看到過了，她眼裡容不得髒汙，和他的開始也是漫不經心的一眼，她對誰都是如此的好……如此，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上無樂，自己又怎配得到她的視線？
他早該死了啊。
以往明亮澄澈的雙眸被籠罩上來的陰翳遮蔽，像是被人抽出了全部的靈魂，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空殼。
在鏡中世界呆了很久，他捏住了無相鏡，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在無相鏡的過去裡，找到了安安靜靜坐著的她，這是她的潛意識，要修改的記憶太多，他必須清理幹淨不露出馬腳。
他坐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看著我。”
她的潛意識並不會反抗，或許對他太過信任，見到他甚至甜甜笑了一下，乖巧聽話的望進他的眼睛裡。
“阿樂，你來了。”她笑得溫柔，卻讓他心髒又痛了一下。
他不配叫這個名字，無論他多麼努力，這一身的血腥依舊伴隨著他，洗不幹淨，就算他變得再好，他依舊是那個卑鄙無恥、引人唾棄的反派無樂。
“你……”他出聲，聲音很低。
真的……要把她那個世界所有的記憶都抹去嗎？在那個世界，她有那麼愛她的父母，喜歡她的朋友，她有自己精彩的人生，那些鮮活的幸福的記憶，一旦他改動，那些都不存在了。
沒有那段記憶的她，不會滋養出如此溫暖的靈魂，那樣還是她嗎？
“阿樂，你怎麼了？”溫熱的指腹輕輕揉著他的發絲，鑽進他的懷裡，“沒關系，不管發生什麼，我在呢。”
這樣好的阿祉，對他這麼溫柔的阿祉，他一定要那樣做嗎？他身體裡似乎分裂成兩個人，眸色也開始掙紮。
這不是傷害她，你只是想留住她，為她編造更幸福的記憶有什麼錯？她的記憶，不需要那個世界的人，只記得你，只要愛你一個就好了。不會有人發現的，把她藏起來，只有你們兩個人就好了。
可，那終歸是虛假的，所有的記憶構築起來才是她啊，她有那麼多愛，你能給她什麼？一旦被她察覺，她會怎麼看你？她的精神會陷入崩潰的。
可她完成任務就要離開了，你怎麼辦？你又是一個人了。
一股疼痛又將他的心戳的千瘡百孔，迅速將他所有的理智捏碎，原本善良搖擺的靈魂在一團無名之火中搖搖欲墜。
他就像是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一旦踏上去便會落入深淵，前路不通，往後看也沒有了來路，卻根本不願去想把他逼到絕路的人是誰。
他閉上眼，猛然間睜開眼睛，眸光之間是已然下定的決心。
他不要一個人。
這段時間太過憂心，冉雲祉難得做了個好夢，但一覺睡醒，卻不記得夢裡具體的情節了。
冉雲祉低下頭認真地想了想，很快將這場夢拋之腦後，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夢吧？
伸個懶腰準備起床，卻發現一向比她醒得要早的人還賴在床上沉睡，他緊緊抱住她的身體，長長的睫羽覆蓋下來，遮住了他眼底一圈淺淺的烏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沒什麼精神。
最近煩心事太多了，他還被江遺的出現嚇到，不過好在他昨日很乖的去道歉，雖然很快就被江遺趕出來了。但這個小黑蓮沒發脾氣，總歸沒有走錯路，這一點，她很欣慰，所以就免了他的懲罰，昨日與他早早休息了。
可對於江遺，她還是覺得愧疚，燭樂會出手那樣做，多半是心裡沒有安全感，作為罪魁禍首，她處理的方式也不對，沒有跟江遺講清楚一切。
所以，她覺得有必要自己也去道個歉。
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她很小心沒有吵醒他，輕手輕腳穿戴整齊，推開門去找江遺了。
江遺院中，小楊正坐在臺階上無聊望天，見到冉雲祉來了，他眼睛亮了亮，大驚小怪地喊起來：“雲祉姑娘來啦！”
本想低調行事，奈何他這嗓門太大，冉雲祉趕緊放在唇邊噓聲示意他別說話，都快被他嚇死了。
“小點聲。”她四下張望一下，幸好客人的院子離他們那裡漸遠，此刻其他人還沒有過來，無人發現。
“你家少爺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