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冷峻的口吻說出這些話。
“很殘忍的,對吧?”她吐吐舌頭,精靈古怪的笑起來,彷彿那一瞬只是他的錯覺,“早點休息吧,我一會再上去看看他。”
那裡已經沒有人了,戴蒼收回目光,兩指輕輕撐著下巴,臉上流露出一絲自豪的意味來:“不愧是——我師妹的親妹妹。”
燭樂這一覺睡得格外不好,他強撐到半夜不敢睡著,卻還是忍不住酒水的麻痺昏睡了過去。
夢裡虛虛實實,一會是陰暗的地牢,一會是今晚發生的一切,幾道人影交替在他眼前出現,好像他再度回到了地獄裡。神智昏沉間無法醒來。
但不同的是有一股荔枝的清香飄進了他的夢裡,慢慢撫平了他的緊皺的眉,那些骯髒的氣味被遮蓋,他幾乎是抱著這抹淺香撐過了這個夜晚。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頭痛的感覺散去不少,身上還有些無力。
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昨晚的殘羹冷炙並沒有撤下。
荔枝脫了水,看著不再新鮮。他從零散的記憶裡想著昨夜似乎喝了一杯酒,又說了些什麼,後面發生的事情記不清了,希望自己沒有暴露身份才好。
他暗暗自嘲,許久沒有喝酒,一杯酒就醉了,這下她應該要數落自己了吧?
他把自己整理好,頭發一絲不亂的束成半紮馬尾,那副頹喪的模樣消失了,鏡子裡的他清爽精神。
定了定神,一會還要去見她,這副柔弱的姿態更容易博取她的同情。
整理好一切,徑直走到門邊,掀開門栓,緩緩推開門,外面朝陽升起,晨曦灑在客棧的欄杆,映在倚在牆邊睡得正香的粉白身影上,她的周身都沐浴著暖洋洋的光。
想好的說辭被這副場景撞得七零八落,他站在原地瞧了她許久。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蹲下來,仔細的端詳她。女孩睡得沒有防備,垂下的頭發搭在臉上,長睫緊閉,時不時顫動一下,像展翅欲飛的小蝴蝶。
這張臉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沒什麼城府,只需一眼就能看懂她的情緒。可卻看不懂她做的每一件事情的目的。
猜不透的事情才最可怕,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慌張。
他不知道,倘若面前的人能夠聽到他的心聲,定會大聲道:“為什麼非要給所有行動按上目的呢?你猜不到,是因為我的行為本身就沒有目的呀。”
他凝眉推了下她的肩膀,將人喚醒。
少女睡眼朦朧,見他正面色古怪的看著自己,打了個哈欠:“你醒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你為什麼睡在這裡?”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妄圖從裡面解讀出些什麼。
客棧來往的人這麼多,她睡成這樣,不怕有人對她起歹心?
這個人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哦……我不太放心你,本來想等著你睡下再回去,結果等著等著沒忍住睡著了。”
他將門落了鎖,卻從裡面傳出痛苦的悶哼,她哪能放心去睡呀?強行進去不知道他又會怎麼想。
冉雲祉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的肩膀,站起身,腳麻的她呲牙咧嘴,連忙扶住身旁的欄杆站穩身形。
“對了,你要不要喝點醒酒湯?”
樓下一直幫他熱著,燭樂搖了搖頭,還沒有從這一幕緩過來:“不需要了。”
從來……從來沒有人這樣守過他,就算是平常的關懷也許久沒有聽過了。他失去防備的時候,等待他的不是傷害,而是一整晚無聲的守護。
“行,那一會用完早點,我們就出發吧。”她伸個懶腰,正要下樓。
燭樂攔住了她:“你不問我什麼嗎?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