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婆子們噤若寒蟬的答應了之後,鄭凌意這才轉身繼續往灶房走去。
走到灶房門前正要推門時,她忽然聽到了裡邊傳出一陣兒散漫裡又帶著愜意的歌聲,不錯,這聲音正是夫君的,只是他怎麼會唱歌?而且這隱隱聽到地歌辭和曲調還如此古怪,既不是和著清商樂的六朝樂府民歌,更不是時下里配以燕樂的詩歌。
自打認識以來鄭凌意就從不曾聽到過唐成唱歌,更別說還是這樣曲調和歌辭都極古怪的歌,正是這一點好奇使她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凝神想聽聽清楚夫君唱地到底是什麼。
漸漸的她聽清楚了,裡面隱約傳來的這一段是:
我要陪你擦拭每個昨天,相片、日記、書籤,有暖意慢慢浮現。
我要用默默地體貼,讓你睜開雙眼,看見昨夜夢想都實現。
我也願意幫你打掃房間,把身體好好鍛鍊,好讓你覺得安全。
讓你記得我的優點,不論任何時間,對我非常想念,非常想念……
夜晚很寂靜,唐成興致大時的聲音也不算小,所以他唱的這一段裡每一字每一句鄭凌意都聽地清清楚楚,但她越是聽的清楚就越是糊塗。這……唱的到底是什麼呀!
什麼是照片?什麼又是日記?還有這歌辭的語言組合方式怎麼這麼奇怪?初聽到前幾句時,鄭凌意滿腦子裡翻湧的都是這些個問,任她調動了所有的記憶也沒能找到任何一個能與當下匹配的唱歌方式,甚至就連相近的都沒有。
但當她靜靜的聽唐成在裡面迴環著把整歌都哼唱過一遍之後,這些一度強烈的疑惑反倒被忘在了一邊兒。
音樂是無國界地語言,即便是流行歌曲也同樣如此,鄭凌意雖然聽不太明白歌辭的內容,卻也約略的判斷出這當是一類似於南朝時的民間情歌,一個男子在向一個女子表達愛慕之意,而他表達的方法便是為這女子做飯,掃地,洗衣,總之都是日常生活中最瑣細的事情。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鄭凌意從這歌裡真真切切感受到的那份綿長而不加掩飾的濃濃溫情。
聽著夫君用熟悉的聲音唱著這樣溫情纏綿地情歌,鄭凌意恍然又想到了揚州市舶使府花園中他那熱烈而新奇的情語,心思綿綿之間一時竟忘了推門,這一幕直讓遠處的丫頭婆子們看的莫名驚詫,不明所以。
今天宅子裡到底撞了什麼煞?怎麼老爺和夫人個頂個兒的透著古怪。
正在鄭凌意心思飄忽之時,隨著裡面地歌聲越來越近,“吱呀”一聲灶房的門突然被開啟了。
歌聲戛然而止,唐成手扶著門扇詫異道:“凌意,你怎麼在這兒?”。
“啊……噢…妾身也是剛從東谷裡回來,聽丫頭們說夫君在裡面,正走過來要敲門地”,鄭凌意藉著整理鬢微微低了低頭,“夫君怎麼會到灶房裡?便是要吃什麼讓小青過來吩咐一聲就是了”。
以唐成現在的眼光,鄭凌意這樣粗疏地掩飾技巧怎麼瞞得過他?壞了,她聽到了!心思一動一轉之間,唐成已決定就此維持現狀,既然凌意說她沒聽到,那自己也就當她沒聽到,這件事不能再提更不能解釋,這也實在是沒法子解釋,難倒要跟她說穿越?跟說後世?跟她說無印良品?真要這麼做的話才真叫瘋了,這樣靜悄悄過去最好。
“最近天天都是羊肉,吃地人實在膩味的倒胃口,尤其是你又勞碌,再吃不好怎麼成?再者也是我自己饞了,難得碰著空閒的時候自己動手做點好吃的”,唐成嘿嘿一笑的從門口讓開了身子,“我這兒剛做完你就回來了,這可不是正好?開飯!”。
見唐成端著菜盤子向正房走,外面剛被鄭凌意訓斥過的丫頭婆子們跟炸了窩的馬蜂一樣轟的擁上來,說死都不肯再讓唐成親自動手。
唐成現在很享受這個過程,圖的就是個親自動手的樂趣,實在不願讓這些丫頭婆子壞了興致,身子一扭護住手中的托盤,“你們該幹嘛幹嘛去,今晚上吃飯誰也不許來伺候”。
婆子丫頭們還要再說什麼時,一聲輕咳隨之傳來,手端著一碗熱騰騰蛋花兒豆腐湯的鄭凌意跟著從灶房裡走了出來。
見到夫人這樣子,小青她們是真傻了,直到鄭凌意連打了兩個眼色後,反應過來的小青才拉著其她人往一邊兒退去。
正房內燃燈正亮,距離燈樹不遠處的臥榻小几上熱氣騰騰,一盤水晶大白菜,一尾糖醋魚,一碟切地細白如雪的拌蘿蔔絲兒,中間還圍著一大碗粉白嫩黃的蛋花豆腐湯,除此之外尚有一甌堪堪溫到七分的三勒漿果酒。
寂靜的寒夜,對於近日實在吃膩了羊肉地人而言,眼前几上的這些精巧細緻的清湯小菜真如山水畫般賞心悅目,僅僅是看著便覺口胃清爽,食指大動。
菜好,酒好,氣氛更好,對幾趺坐,鄭凌意在湯菜的熱氣蒸騰中看著正給她添酒的唐成時,腦海中不期然想到的卻是剛才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