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別生氣,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咱們又是什麼身份,值當得跟這些粗人置氣?五哥你上午措處的就好。有將帥之風”,韋睿說話間順手將韋播的酒觴斟滿後遞了過去,“三叔說的好,現在情形特殊,咱們且先將就著他們,等大事一了,五哥你想怎麼收拾這群王八蛋,弟弟我絕不攔著”。
“算了,不說了”,韋播仰脖將一觴酒一飲而盡,鬱悶道:“我接著忍就是”。
見韋播鬱結難平,韋睿笑著轉了話題道:“五哥也別惱,弟弟這兒倒是有個好訊息”,說著,韋睿偏頭看了看趴在案几上睡得正香的唐成,“是關於他地”。
麼訊息,老七你快說”。
韋播聽到這個訊息也實在是真高興,論說起來一個正三品的撫遠大將軍怎麼著也不至於對區區一個應考士子如此在意,但他情況不同啊!
韋播雖說出身於顯赫一時的京兆名門韋氏,且也是嫡系血脈出身,無奈父母卻去世的太早。父母這一去韋播的日子就難過了,大家族從外面看著光鮮富貴,但內裡的傾軋爭鬥卻是一刻不停,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半大孩子難免要受各房的氣。
韋播自小也是受寵長大的,突然之間怎麼受得了這個,但他既無力反抗就只能忍著,忍到憋不住時就難免啼哭,哭地多了他在府裡就越不招待見,展到最後就連下人都敢對他陽奉陰違了。越是如此,韋播越受欺負,表面地性子也就越弱,而心中隱藏的暴戾也就越多。長而久之地下來,就使其形成了近似病態分裂症般的性格。此後別說是族學,就連房門都出得少了。
簡而言之一句話,韋播本人就是個活生生地唐朝版問題少年,韋家偌大一個家族,在那段日子對他還算不錯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就是三叔,而另一個則是他姑母,也就是當今的韋皇后。
三叔對他的好是出於子侄間的一視同仁,畢竟他是個在外統兵的將領,每年回家的時候有限,回來後見著子侄們看誰都親。相較於三叔,那時尚是太子妃的姑母對韋播可是實實在在的真好。別看韋家上一代兄弟姐妹不少,但要論兄妹間感情,卻是韋播父親與韋后最為相得,兄妹倆打小就是如此,隨著年齡漸長更是歷久彌深,韋后對韋播的這份疼愛實是愛屋及烏的結果。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就在韋播興高采烈的看著姑母終於從太子妃晉位皇后時,隨著女皇一聲令下。姑母跟著沒過幾天皇帝癮的姑丈被流放到了山南房州幽居監管。這一去就是十四年,十四年裡沒有依仗,又是那麼個性子地韋播過地什麼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眼兒,輕視,這些韋播經歷的太多,眼睜睜看著比自己小的多的同族兄弟都已放出去做官而自己卻年過三十依舊一業未立,韋播的痛苦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
如此年復一年,十四年下來後,對於韋播來說。除了自己的姓氏及血脈無可更改之外,對於家族他早已沒了什麼感情。
晴空一聲霹靂,張柬之等人趁著武后年老得病之機動宮變,迎回了在房州幽居十四年的姑丈重登帝位,韋播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短短三兩年之間從恩萌的七品武職一路躥升,直到今次正式出掌御林左衛,他這升遷的度實是讓人咋舌。
有姑母地寵愛及這兩三年的歷練,韋播總算是正常了些。至少從表面上看去不那麼柔弱了,隨著環境的變化,他甚至在很多時候還表現的有些反常的強勢。除此之外,胸中的那份暴戾也被安撫著隱藏的更深了。總而言之,就是在韋后回來的這兩三年裡,韋播總體而言正常了不少。
這次接了這麼個重要的差事。不管是為自己爭氣,還是為了對得起姑母,韋播都不容這個差事有失。但他也頗有自知之明,此前既無領兵施政經驗,自小又讀書無成,要想辦好差就不能不找人幫忙。但他又能找誰?家族裡地人指靠不上,唯一還算有些交情的老七自己也有一攤子事情要忙,再說他深心裡也實在不願事事靠著什麼都比他強的老七,如此以來他就只能靠自己去找人了。
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這兩年入仕後的歷練下來。韋播也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對於一個上位者而言,能選準人才。用對人才就是最大的才能。傅說之於商王,姜尚之於武王。這樣地例子他就算沒學過,總也還聽說過。
入職以來軍中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每每不得不需要老七來救場,越是如此韋播就越焦急,力不從心之下這找尋人才的事情就愈顯得急迫,正是在這種情勢下,唐成以一幅匪夷所思卻又轟動帝都的布幔橫空出世在了韋播的面前。
尤其是在經過上午再一次的兵將鬧事之後,就有了撫遠將軍韋播對唐成這個士子非正常的關
“唐成已經醉了,嫂子就安排他到廂房睡下吧”,見韋播問的急切,韋睿笑看著唐成被雜役扶走後,這才自袖中掏出了一紙素箋來,“五哥,唐成的底子盤清楚了,你看看”。
韋播雖然無文,但普通書信還是盡能看地,從韋睿手中接過那紙素箋後,韋播低頭就看了起來。
那山南東道地親信這回真是盡了力,直把唐成從鄖溪縣衙入仕以來的經歷盤地清清楚楚,從剿滅二龍寨到金州修路,再到道城裡的大雅至正園,樁樁件件分毫不漏,韋播越看越是歡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唐成果然是個真人才。
細細看完之後,面綻笑容地韋播猛的一合素箋,“老七,這個人我要了,你可不能跟我搶”。
“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這句說完,韋睿微微一頓道:“只是此子與安國相王府頗有勾連,五哥若要用他,於這一節上不得不加小心”。
“他一個山南士子能跟相王爺有什麼關係?充其量不過是感恩張亮罷了,張亮是個什麼東西能看在相王爺眼裡?老七,這事可是早就說過的”,正在興頭兒上的韋播不等韋睿再說什麼,斷然一揮手道:“還是你當日那句話,這個唐成我用定了”。
“好好好,現在這情勢可不就正是用人的時候,這到手兒的人才還能放跑了不成?弟弟不過是要哥哥留心些罷了”,說到這裡,韋睿笑指著廂房道:“用人就要先收心,五哥這就去吧!至於張亮那裡自有我去找他說話”。
且不說芙蓉樓這邊唐成與韋播互飆演技,單說太平公主聞報唐成摔門而去後,僅只微微一愣,臉上竟無意外神色。
“公主,此子太過放肆,要不要讓九郎出去傳個話兒?”。
秋冬之際的長安還是有些太乾燥了,太平公主慵懶愜意的躺在湯池之中,半閉著眼睛懶洋洋道:“不必了!這個猴崽子好機敏,真真假假連本公主都利用上了”。
這話聽得那美少年一頭霧水,不過他心中對唐成的惱怒卻是不那麼容易消的,“此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分明是對公主的大不敬,若不讓他吃些苦頭……”。
不等美少年這句上眼藥的話說完,便見湯池中水波一翻,太平公主白嫩的手已結結實實的摑在了他臉上,這一聲脆響在封閉的浴室中份外清晰。
“多事!”,太平公主收回手時,一雙鳳眼又已恢復了剛才半閉的狀態,近日侄子李隆基多次提到唐成,看他的作為再經剛才的一試,看來三郎倒是沒說錯,這個唐成很有些意思啊。
只要能看清楚這個,要不要面見說話也就不重要了。閉目養了一會兒神後,太平公主慵懶的聲音續又響起道:“來呀,筆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