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布幔之事鬧出這麼大動靜。操手人唐成本就存著醉翁之意。只不過他這醉翁卻是想著酒與山水都要,而今七織名動京華。眼瞅著明天布幔上的字一改之後,雅正堂聲名爆起也在預料之中,恰逢這時張亮又帶回了二韋兄弟對他大感興趣的訊息,魚與熊掌兼得,可還有比這更好地事兒?
不管後面是怎麼個說頭兒,至少眼下與二韋搭上線的目的是圓滿達成了,聽張亮帶回來地訊息,這不僅是搭上了線,而且二韋還對他大感興趣的樣子,如此以來唐成在與兩人的交往中就算有了些主動權,作為身份更低的一方,這一點實在是難能可貴也彌足珍貴。
有這好訊息,因七織那句宜喜宜嗔的“小賊”引的思緒震盪很快就煙消雲散。唐成這也是離家的太久,七織又是那麼個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俱成風情的真正尤物,這兩造裡的因素加起來,有那麼點子偶爾生地綺思也實在不能說是不正常。
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起來,就在十字街口布幔上的字再次一變,正式亮出雅正園的名號和開張時間及地址的同時,唐成也開始四腳朝天的忙碌起來,畢竟園子裡從裝飾佈置到管理章程都是他一手兒經辦的,在準備今晚的開張過程中,任何一處出了什麼岔子都得請示他去解決。
這幾天在長安城中攪出偌大口舌的布幔徹底揭開了所有謎底,滿城人眾口嘈嘈的議論著七織與雅正園,雅正園與七織也在盡全力準備著迎接今晚地人潮,就是在這樣的相互期待之中,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
隨著天色黑定,第一位客人上門,唐成終於徹底的得到了解脫,到現在這個時候他該做的都已經做完,此後的一切就該是張亮老闆粉墨登場挑大樑了。
唯一就是在微服的李隆基來時,唐成到了特意給他安排的幽靜雅閣見了面。
看著忙碌一天下來滿臉疲憊之色的唐成,站起身的李隆基第一次重重地拍了拍唐成地肩膀,“一番展布,雅正園未曾開業便已名動長安,連我父王那麼深居簡出的恬淡人都知道了這麼個地處兒,聽高力士從宮裡傳出地訊息說,安樂公主也動了心思鼓動著韋后要微服出來瞧瞧雅正園開業的熱鬧,唐成,你實在是奇才,辛苦了!”。
“總算不負三殿下所託,辛苦點兒值當個什麼”,唐成笑答過後皺起眉頭道:“韋后真要來?”。
“安樂公主任性刁蠻,韋后難倒還真跟著她一起胡鬧?”。雅正園形勢如此之好,作為幕後東主的李隆基自然高興,這一高興之後竟調侃起唐成來,“安樂公主嫁的是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但剛嫁過去沒多久就跟夫家的堂弟武延秀曖昧不清,去年武三思父子一死之後倒成全了他倆。愛屋及烏,也就是因為武延秀善跳突厥舞,也好歌舞,所以安樂公主才對雅正園如此感興趣。不過也好在她沒來,要不然就憑安樂那風流寵縱的性子,真要見到唐成你這般才貌俱佳的,難保不生出什麼別樣地心思來哈!”。
唐成也知道只有親近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調侃。否則李隆基若是真對他有生份之心的話,斷不會拿自己的堂妹來調侃他,只是累了一天的他對於這種調侃實在是沒什麼興趣。恰逢張亮派人來找他,唐成遂也就順勢出來了。
張亮派下人來找他並沒有別地事情,只是二韋已經到了想先讓唐成認認人,畢竟二韋現在沒提這茬兒,唐成自不能主動上去廝見。
這一晚雅正園裡的盛況遠比唐成預想的還要熱鬧,不僅提前預備下的雅閣及大堂散座都坐滿了人,就連大堂外的場院兒也擠得不堪,這裡邊大多數都是沒接到請柬而不請自來的,饒是如此。還有許多連門都進不來的攆熱鬧百姓及閒漢擁在雅正園外面不肯散去,縱觀數十年來長安各家新開張生意,能如雅正園這般紅火熱鬧的,實可謂是前無古人。
七織也不負她豔壓江南的名頭兒,這幾天吊夠了胃口之後,在華服美飾及燈光映襯下滿身妖媚淋漓盡致散出來地她甫一盛裝亮相,頓時就搏得滿堂如雷般的彩聲,饒是這幾天日日相見,但這一刻眾人矚目之中的七織之美。就連唐成也覺得刺眼。
天生麗質,腦子裡油然冒出這麼個念頭時,唐成轉身悄然出了大堂。
這樣火爆地場面,這樣豔美的一塌糊塗的七織,滿堂賓客如痴如醉的雷鳴彩聲,至此,唐成對於今晚雅正園的開業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眼下正在上演的熱鬧對於唐成來說在大雅至正園時已經看得太多,包括隨後將要上演的歌詩及歌舞也都是他親手定下的,早就沒什麼興趣了;再看二韋兄弟一副興致盎然地樣子斷不會現在找他敘話。一身疲憊的唐成實在是耐不得大堂裡的擁擠。索性出來好生透透氣。
大堂外還是人多,唐成索性走的更遠往後花園而去。距離大堂漸行漸遠,身後的喧鬧也越來越遠,雖然深冬的夜晚天色冷寒,但披著一身月色的唐成還是很享受眼下的清靜與清新的空氣,便步緩行之間到了後花園地門口。
正在唐成準備進後花園時,就聽門裡邊有人跺著腳道:“老許,今個兒晚上你家準備好銅盆養冰了嗎?別忘了明天可是要吃冰的,要不然明年一年下的鬧肚子疼可實在是不值當”。
聞問,另一個守園子雜役同樣跺著腳道:“這樣的事情誰敢忘了,出門的時候早跟渾家囑咐過了”。
在唐人的習俗裡,沒有煮臘八粥這一說兒,但臘月八這天要吃冰卻是少不得的風俗,要說程式倒也簡單,就是在臘八前一天夜裡用洗淨的銅盆裝井水放在外面養一夜使之結冰,第二天臘八正日裡再將盆冰敲碎,全家每人都吃上幾塊兒,時俗裡認為這一天的冰有特殊地神力,吃了之後隔年就不會鬧肚子疼。
聽到門裡邊兒地議論,唐成剛剛抬起的腳又於不覺之間原地落了下來,他是個一忙起什麼事後就異常專注地人,渾然沒意識到時間竟然過的這麼快,轉眼之間就到臘八了。
臘八一到,再過二十二天可就是過年的除夕正日了。
不管是在一千三百年後,還是在一千三百年前的現在,對於孤身客居在外的遊子來說,過年都是一個異常特別的日子。這一刻,遠方的家變得如此撕心裂肺的清晰與撓心撓肝的魂牽夢繞。
因著偶然之間聽到的這兩句話,唐成因雅正堂開業火爆帶來的輕鬆歡喜頓時被衝地一乾二淨,細算算這一年又是道城又是長安的,且兩處呆的時間都長,在家裡陪伴家人的時間真是太少太少。尤其是下半年以來更是如此,眼瞅著該是萬家團圓的除夕正日也回不去,也不知關山阻隔,遠在千里之外的家人該如何思念自己。
自打穿越過來病好之後,尤其是這一年多,自己可實實在在成了整個家庭地主心骨。我沒回去,爹孃還有英紈和蘭草他們能有心思過好年嗎?
“唐大官人!這麼晚了,大官人怎麼……到這來了?”,偶一探看之間,雜役老許兩人看到了在後花園門口呆呆而立的唐成,頓時跺腳聲和閒話聲都沒了。
聞言,唐成擺了擺手,“隨意走走,你們不用管我”。說完,他也不等老許兩人再說什麼,便徑行邁步往園內而去。
唐成走到園子裡的一處觀景亭中後停住了腳步。看著亭外因反射著月輝而顯出一片輕柔水光的青松復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