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應聲側身看去,就見披著狐皮大氅地李三郎從外面走了進來,這雪下的大。後面的從人雖然拿著遮雪的范陽笠,他卻不曾用,一任那紛揚的雪花落得滿頭滿肩。走到唐成身邊站定時,李隆基還特意伸出手指接了一瓣雪花,一看之下驚喜的扭頭道:“唐成,這雪花竟然是三瓣的!”。
一般而言,雪花是六角形,有六個瓣,但這也並非絕對,出現三瓣,十二瓣。十八瓣乃至於二十四瓣也大有可能,身為穿越者,唐成自然知道這是因為風生作用的結果。但他可沒想過要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給李隆基講解“偏離分子”及溼度差和溫度差這樣的概念。
看了看李三郎手指上那瓣漸漸消融地雪花,唐成展顏一笑道:“三殿下今冬抵京,正欲有為之時,今冬的第一場雪卻也恰是三瓣,所謂天人相應,日虧月盈,雨旱雲暴等上蒼諸物莫不對應人事。這三瓣奇雪豈是偶然?”,唐成含笑言至此處後,退後一步向李隆基拱手道:“天應人事,此三瓣雪花正是天降吉兆,恭喜三殿下”。
古人最重天象,每次大朝會之前的一個固定程式便是由殿中侍御史奏報各地祥瑞,一旦遭逢大旱或大水等災荒,尤其是日食這樣地天相變化時,輕則宰相地位不保。重則皇帝本人都要下罪己詔。唐成此言對於李隆基而言,實是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對此。唐成並不覺得自己阿諛,畢竟李隆基現在是以微弱的實力幹著驚天動地的大事,能借著這樣的機會多給他一些積極的心理暗示也是好的。
李隆基聞言沒有說話,微微一笑的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手指上地那枚三瓣雪花徹底消融。
唐成等著那瓣雪花徹底溶化之後,順手接過那長隨手中的范陽笠,笑著替李隆基戴上了,“殿下如今可是身體抱恙在京養病期間,如何受得起這急雪!屋裡說話吧”。
所謂身體抱恙乃是走通宗人寺路子的結果,李隆基也正是憑藉此名目才得以留在京城,聽唐成說到這個,李隆基忍不住笑出聲來,“讓他們進去吧,你我二人在此說說話就是”。
聞言,唐成向來福擺了擺手,來福便隨著那些長隨一起退了下去,一時間,這裡便只剩了兩人。
李隆基先是看了看眼前顯得有些雜亂的園子,“實沒想到唐成你連整修園子都懂,怎麼樣,還得多長時間才能完工?本王可是急著想看看有你參與整修出來的園子到底是怎麼個模樣”。
“不敢說懂,只是修大雅至正園時有些心得罷了。這園子基礎好,略加改動也就是了,並不太耽擱時間。等十多天後江南那批歌妓到時,園子也就該能啟用了”。
著李隆基這聲的有些心不在焉,唐成拂了拂頭上的雪花後笑著道:“殿下從哪裡來?”。
“鎮國太平公主府”,既然唐成問到了正題,李隆基也就沒再繞彎子,一頓過後沉聲道:“走動了一個多月,姑母總算有與我結盟的意思了”。
“恭喜”,看著李隆基說到此事時緊緊蹙起的眉頭,唐成這句“恭喜”實在也說得是心不在焉。
“一個傀儡罷了,有什麼好喜地”,深蹙雙眉的李隆基手攥的緊緊,“文臣、武將還有宮裡的內應都是公主的人,此事縱成,人人皆知是出自公主之手,於本王又有何益?”。
“文臣乃至內宮的經營都非旦夕之功可得,殿下急也沒用,這些事既然插不上手,便任由公主施為便是,於此事中殿下只要辦成一件事就成”,迎著猛然扭過頭來的李隆基,唐成淺淺笑道:“別的殿下管不了,也不能管,只要成事那日是由殿下親自率人衝過玄武門的這就夠了”。
“若真能如此,本王即便不是功,至少也能與公主半分之,但是此事談何容易!不瞞唐成你,本王在羽林軍中結交雖多,但多是位卑人輕,官職最高地葛福順、陳玄禮是那日會議中地兩人,他們也不過勉為中等將佐,單靠這個如何成事?終究還需依仗公主,然則若是公主的人居中用事,則爾之所言又怎會……”,話說至此,李隆基仰頭之間一聲長嘆,恨只恨他不該是庶三子出身,恨只恨留給他地時間實在太少,不說他的身份能不能使那些羽林大將忠心來投,單是時間也不夠了。
見李隆基一副英雄氣短,嘆恨連連的模樣,唐成忍不住笑出聲來,“聽說殿下自幼便豪放不羈,因好騎射是故常入羽林軍中,雖出身尊貴卻能羽林軍士打成一片,此事可是有的?”。
“有是有”,李隆基點了點頭,“不過結交下的都是些中下層將佐,既無兵權,於這等大事上能有多大作用?”。
“殿下是當局者迷了,韋后既有謀篡之意,行事之前豈能不清洗羽林軍中,這時節,反倒是殿下昔日結交下的這些中下將佐更為有用”。
說來也巧,唐成的話剛說到這裡,便見一個滿身帶雪的長隨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殿下,宮中急報”,這長隨說完這句,便收了聲看著唐成。
唐成見狀,正欲避往一邊時,胳膊卻被李隆基緊緊拉住了,手上拉著唐成,李三郎一腳踹在了那長隨身上,勃然大怒道:“混賬行子,本王都信得過,你還有什麼信不過的?還不快說”。
隨委屈的看了李隆基一眼後,低聲道:“宮闈丞高公公傳話出來,宮中已擬好詔書,羽林左右四衛大將俱被撤換,接替者為韋播崇、武延秀,詔書乃上官昭容親擬,陛下已經用印,不日便將明”。
聞言,李隆基身子猛然一震,回過頭來緊緊看著唐成。
“此事原本不難猜度,殿下只是當局者迷罷了”,唐成解釋了一句後,饒有興趣的向那長隨問道:“高公公?那個高公公?”。
聞問,那長隨甚是遲疑,不等他說話,李隆基已自先開口道:“此人乃高延福養子高力士,現在內宮司職宮闈丞,主掌內宮門禁。混賬行子,還不下去”。
目睹那長隨退走之後,李隆基臉色沉重的向若有所思的唐成道:“韋播、韋原就是韋后的親族,高崇、武延秀則是其親信,有這四人把持羽林,便連公主也插不上手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沉吟片刻之後,唐成抬起頭來向李隆基一笑道:“若殿下信得過,此事便交由我來處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