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突然發怒的何仲達,老僕低下頭去,“老奴知錯了”。
無聲沉默了許久,何仲達再開口時已恢復了那安淡醇和的名士氣度。“罷了,記著以後萬事不可自作主張,去吧”。
老僕剛出去沒多久,卻又折身走了回來,“何事?”。
“王老爺來拜,是請見還是……”。
“請他到書房吧”,說完這句,何仲達又一如剛才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老僕應命而去。書房中的何仲達待他走後,起身先去房中的銅鏡前看了看臉『色』,隨即便親自動手倒了一盆水快速梳洗起來,等書房外地腳步聲傳來時,梳洗過後的何仲達已是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只看他現在的臉『色』,誰能想到僅僅就在方才。他還曾控制不住的暴怒過。
何仲達再次照了照鏡子後迎到書房門口,向著正快步而來的王群玉拱手呵呵笑道:“看文山步履匆匆,莫非又有了什麼絕妙好辭要與我奇文共賞?”。
“達翁,你現在還怎能安得下心來寫詩?”,王群玉一臉的痛心疾首。“自大雅至正園開業以來,士林震『蕩』,諸多年輕士子受其蠱『惑』只求倖進,又何曾再有心思安心詩業?尤讓人痛心者乃是文會道統日漸衰薄。長此以往,我山南東道詩脈何繼?達翁,是可忍,孰不可忍!”。
聞言,何仲達淡淡的揮手一笑:“小兒輩逞一時意氣罷了,文山何等身份,與這些躁進後學計較個什麼?來,屋裡說話”。
“達翁!”。看著一臉恬淡的何仲達,王群玉廢然一嘆,邁步向書房裡走去。
二人安坐之後,王群玉將手中地茶盞往案几上一頓,“達翁,豈是我要與這小兒輩計較?實是爾等欺人太甚!道城詩壇裡,老朽好歹也有幾分名望,達翁更是公推的主盟。看看那大雅至正園。自開業之始便日日兩首新詩。但這麼些日子以來,就不說老朽。便是達翁詩作爾等竟然也敢一首不用,後輩狂妄至此,可還有半點尊師重道之心?其視道城詩壇為何物耶?”。
“不用老朽的詩倒沒什麼,只是文山所說損及文會道統一事……”,擺了擺手,何仲達一臉高古的概嘆道:“此事確乎不能不予理會,否則我等便是上愧對道城詩壇前賢,下負疚於後輩來者,罪人,罪人哪!”。
王群玉聞言朗聲而贊,“好,達翁此言擲地可作金石聲,老朽雖然力薄,卻也願共襄盛舉”。
“這等大事自然少不得借重文山”。
“卻不知達翁有什麼章程?”。
“既然那大雅至正園開業之日能邀得觀察使大人親臨,訴諸學官這一途怕是用不得了”,何仲達輕撫著頜下長鬚道,“某意於近日開辦一大型文會,遍邀道城詩壇同好,於後學輩也盡放開,此次文會我等就不參與即題賦詩了,將機會悉數付於後學。”
“嗯?”。
“以我等今日之身份,還要與這些後學爭風不成?我等於文會上只需做好品評獎掖之事便可,於前輩詩人而言,這也是應盡之義嘛”,言至此處,何仲達拈鬚一笑,“若此次文會大有成效,我意便將文會一改往日之隨意,而是定期舉辦,有這麼幾次下來,不僅能凝聚詩壇同道,也可使年輕士子輩遠離大雅至正園之蠱『惑』”。
“好”,明白過來的王群玉擊節讚賞,凡文會必有品評歌詩,這定期召開的文會在功能上跟大雅至正園也差不得什麼了。而比之野路子的大雅至正園,文會畢竟是千百年傳承的道統所在,只要給年輕人更多地機會,對於他們而言,其吸引力自然要比既無點評又無獎掖的大雅至正園來的更大。有那麼幾次定期文會的辦下來,大雅至正園對士林的影響力自然就會漸次消磨,到那個時候……
越想越是興奮,這些日子以來在柳林坊一文錢潤筆都沒拿到,又被大雅至正園徹底無視地王群玉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問道:“達翁,文會定在什麼時候?地點又在哪裡?”。
“先聯絡人吧,聲勢務必要大,待這準備好後便立即舉行,至於地點……”,何仲達略一沉『吟』後驀然一笑道:“自然是離大雅至正園越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