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約莫著足有三柱香功夫後,於東軍抬起頭來。“嗯,不錯,這個章程寫的有見地,不僅『操』作明細,尤其是前面那一部分關乎于田畝價值的預估品評不僅對於本道。對於工部、戶部,對於朝廷也大有意義”。
言至於此,於東軍無奈的一笑嘆道:“說起來工部與戶部就是一對兒天生的冤家,修路架橋。戶部撥付的錢糧從來都是不夠,這就少不得年年扯年年要。現在想來,工部竟是有些手握寶山不知其用了。唐成,就憑你這份章程便是大功一件,異日到工部後必能得諸同僚青眼相待”。
聽著於東軍的話,唐成心底只有苦笑,他還真是一點山南東道觀察使地覺悟都沒有,不管是從心態上還是話語裡還都是以工部官員自居。更要命的是他看待自己的眼光也是如此。天地良心,唐成可從沒想過將來要到工部的。
想是這麼想,唐成嘴上自然不能說,見於東軍此時心情正好,他遂藉機將另一件事說了出來,“大人,屬下下月裡想在道城宴請一批客人,恭請大人光臨”。
“宴客。什麼客人?”。於東軍饒有興趣的問道。
“便是本道各州地大商賈”。
“宴請商賈?”,聞言。於東軍一愣之後,沉『吟』著沒說話。
見他如此,唐成心裡有些發急,這可是他為新園子準備的開業第一宴,正是要藉著這些富豪及觀察使大人的名頭為新園子造勢,使之能夠一夜之間名聞山南的,在這個宣傳裡,最有噱頭也最有吸引力地就是觀察使大人親臨,他這要是不去了算怎麼個事兒?
唐成也知道他沉『吟』的原因,彼時商賈的身份實在是低,而身為山南東道第一人,於東軍的身份又太敏感。還有一點就是,同樣作為科舉出身的讀若能建成,這些各州的大商賈居功至偉”,心裡猜度著於東軍地想法,唐成嘴上可沒閒著,“再則本司若想更好的辦差,也全得仰仗這些地方豪商的慷慨解囊,還請大人三思”。
聞言,於東軍又沉『吟』了一會兒,看了看唐成,再低頭看看公案上放著的章程定稿,“好吧,那本使應下了”。
見他答應,唐成心下大喜,還好這觀察使是不太看重官場規矩的於東軍,要是換上老孫,老姚等人,即便他說破大天去,也別想請得動人。當下唐成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辭而去。
見唐成走的那麼快,一副生怕自己會變卦的樣子,於東軍忍不住一笑。
笑過之後,於東軍隨即吩咐叫人將唐成送來的章程即刻謄抄後報送帝都皇城工部。
從於東軍地公事房裡出來,唐成瞅瞅天時,也就沒再回公事房,而是徑直出了衙門往住處而去。
張子川當日來時雖幫他瞅好了宅子,但唐成卻沒買,眼下用錢地地方多,先緊著園子裡是正經;加之他也實在沒時間收拾新宅,除此之外,唐成心裡還有一個隱隱的感覺,他總覺著自己在道城裡待不了多少時候,這種感覺毫無來由,卻又如此清晰。因著這些緣故,唐成就依舊住在那家客棧,反正現下這住客棧地錢是由觀察使衙門開支。
這些日子唐成一直忙活,今個兒終於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原存著想給自己放放假的心思提前回來的,不料剛一進客棧,便見來福迎了上來。
來福就是被唐成譴著跟關關一起去揚州的,只不過他負責的是其它一些精美器物的採買,個多月跑下來,來福臉上也滿是僕僕風塵。
“噢,來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關關可也一併回來了?”。
“上午到的,關關姑娘也一併回來了,現在正隨張四爺帶那些樂工及姑娘們在新園子裡安置。大官人交代採買的那些東西也一併送過去了”,行禮過後的來福邊說,邊自袖中取出了幾頁紙張,“大官人,這是此次採買的清單及賬目,都是各家店裡大先生們當場寫下的”。
唐成接過清單翻著看了看,“嗯,這新園子的確是燒錢哪”,笑著說完這句後,他將單子又遞還給了來福,“回頭你把這個交給關關,也好做賬”。
“是”,來福收好清單後,又自袖中去除了一封信箋,“小的遵大官人的吩咐給鄭市舶使送了信,這是鄭大人的回書”。
其實不用來福說,唐成只看信箋上那一筆簪花小楷,便知此信乃是出自鄭凌意之手。
將鄭凌意的信箋收入袖中,唐成點點頭道:“來福你也累了,先去歇歇腳,容我梳洗過後,咱們去園子看看”。
回到房中後,唐成拆開封皮,鄭凌意那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頓時顯『露』出來。
這封書信裡的內容跟以前也並無什麼不同,只是在信的末尾處卻錄有幾句詩作,唐成邊看,口中已是輕聲的『吟』誦了出來:
念君客遊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吟』完之後,唐成久久沉默無言,最終將信箋重新收回袖中時,滿腔的思緒盡化為一聲長嘆。
隨後的日子唐成更忙了,不過忙的卻不是公事,而是他的這個新園子,新園子的佈置,人員的安置,歌舞曲目的選定,編排及給各位商賈們發請柬等等等等,其間少不得還要到觀察使衙門及道學裡點卯,昏天黑地的又忙了二十多天之後,終於在請柬約定開宴日期的前兩天,整個園子正式準備就緒。
至此,唐成耗費了巨大錢財及心血的新園子就要正式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