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這鋪生意我做了
“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總要公平才成”,鄭凌意的聲音直如這初秋午後的太陽,暖洋洋的,“你這人當真是古怪,如此詩才竟然去讀明經科,這也就罷了,好好的縣學不待著怎麼又到了衙門裡做什麼刀筆吏,如今竟然還攛掇上桐油生意了,這政學商三業,你竟然是樣樣都『插』了一腳”。
她知道自己的來歷也就罷了,居然還知道的這麼詳細,唐成聞言微微一愣,“吳玉軍告訴你的?”。
“怎麼,不能說?”,鄭凌意脆生生笑過之後鄭重道:“唐成,以你的才華窩在那小縣城裡委實太可惜了些,莫如你改了進士科往道學如何?這樣的話明年深秋時節就可以到長安禮部參加進士考試了”。
由縣學一步跳到道學,隨後即能參加科舉,於唐成而言這簡直就是天翻地覆的變化,若說他不動心那還真是假的,只可惜這卻是沒法子答應的事兒,自己的這份“詩才”是怎麼來的他自己知道,平時『吟』詠倒還可以,但真進了道學乃至往禮部參加考試時,那種賦詩考試可都是限題限韻的,唐成有自知之明,背別人的名作好背,但要想在限題限韻的情況下自己寫出好詩來……
不是建立在堅實基礎上的起跳最終是要重重摔下來的,連升三級畢竟只是個故事而已,而唐成穿越一年多以來學會的最重要的一條經驗就是:流多少汗,吃多少飯。
即便不論這個,這道學也去不得,正因為這種事情太難得,他若真個應下之後就算徹底的經由鄭凌意跟上官婉兒綁在了一起,至少別人會這麼看他,而上官婉兒的結局……到時候搭進去的也就不僅僅是自己了。甚或連家人都得跟著他沉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縣學還沒讀完就去道學?我又有什麼才華?家師曾一再告誡,好高騖遠實是學業上的第一大忌,好意心領了”,這番話說完之後不等鄭凌意再說什麼,唐成已岔開話題道:“上官昭容真是你姨家表姐?”。
“是周利榮長嘴告訴你地吧,這還能有假?”,鄭凌意用頭碰了碰唐成的臉,“你也別妄自菲薄。我剛才的提議你再好生想想”。
鄭凌意的話讓唐成心頭一沉,原本宮內的鬥爭跟他沒什麼關係,他既輪不著也不想『操』心,但此時事情既已關涉到鄭凌意,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最終因為上官婉兒的緣故給摺進去,只是雖然不想見到這一幕,現如今的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想了想實在是沒什麼頭緒,對於一個小縣衙裡的刀筆吏來說。長安宮城實在是太遠了些,就他這麼一愣神兒地功夫,鄭凌意又催促道:“你倒是說話!”。
“我進學晚,底子太薄,如此倖進未必就是好事。還是紮紮實實一步步走著穩妥,好意心領了!”,他這話直讓鄭凌意鬱悶了良久,長安城裡見慣了削尖腦袋往上鑽營的年輕人。像唐成這號兒的不說見,就連聽都沒聽過,但不知怎的,感覺被人辜負好意的鬱悶過後,她心裡又湧上幾分甜絲絲的歡喜,畢竟這個唐成不同於那些俗人,也沒想著借她的身份來撈好處,反倒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自己果然沒看錯他。更沒想錯他!
“發什麼愣?”,這回輪到唐成催促了,鄭凌意微微一愣,“嗯?你說什麼?”。
“我說你既然知道我跟周利榮認識,又給了我這份名刺還想著我今天一定會來,那總該說說了吧,桐油生意市舶司到底是個什麼主意?”。
“沒主意”,滿揚州城心急火燎地著急事兒到了鄭凌意這裡卻是如此的輕描淡寫。“由得周利榮跟林明折騰去。至於那些海商,這正是敲打他們的好時候”。
唐成再沒想過鄭凌意竟然是這麼個態度。不過隨著鄭凌意懶洋洋的越說越多,他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細故。
周利榮地確是周利用的堂弟,這次來揚州也是得了武三思的授意,而他所針對的目標就是山南東道觀察使林白羽背後站著地當朝太子李重俊。
李重俊並非韋后所生,所以在韋后一手遮天的宮城裡並不受寵,至於內庫中的收入更是一點兒都劃拉不著。身為一個儲位不穩的太子,李重俊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所幸他在被立為太子之前的最後一個職司是揚州大都督,經過當年的悉心經營,如今揚州這些富甲天下的海商們也就在實際上擔當了太子錢袋子地作用。
太子李重俊有一個很要命的敵人——武三思,這位韋后的親家兼情人,先皇后武曌的親侄子當年也曾有過謀求大位的心思,只可惜這份心思最終只是鏡花水月終成空,但現在當他的權勢達到最高峰時,當年的那份心思卻又在她的兒媳『婦』兒身上覆活了。
武三思次子武崇訓娶妻安樂公主,安樂公主乃是韋后親生最得寵愛,且不論安樂公主智計如何,但她地心思著實不小,一心想鼓動父母廢了李重俊立自己為皇太女。
由此就由不得武三思不使勁了,這兩年武家與李重俊之間地鬥爭已愈驅白熱化,最終武三思下了狠手兒,要徹底斷掉李重俊的財源,周利榮此來如此急慌慌地動手,其最主要的目的倒不在於指著這鋪子生意賺上多少錢,而是想借助手上掌握的桐油迫使海商們改換門庭,行釜底抽薪之計。
方今山南東道觀察使林白羽乃是太子李重俊舊臣,他能從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位置上躍升起來主掌一道,也全仗太子之力,是以他的前途其實已經與李重俊緊緊關聯在了一起,由此,本該是賣油的林明才會一力鼓動桐油商們上書市舶司衙門『插』手此事,而林明的這個提議恰與揚州海商們的想法如出一轍。
“現任揚州大都督還是太子的人?”,靜靜聽鄭凌意說到這裡。以前許多想不通的事情也就霍然開朗了,“如此以來地話嶺南道觀察使及行軍大使就該是武三思的人了”。
“你腦子倒是轉得快,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