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能幹嗎,幫人牽線搭橋唄!說是有個北邊來的客商要引薦”,原本邁步準備往外走的吳玉軍跟著唐成坐了下來,“這人是個有意思的,讀書不成,做經濟營生也不成,就有一宗好處,記『性』好人頭熟,當日在襄州經濟營生做倒了之後就專以此為生,我有幾年沒見他了,沒想到他竟是去了北邊兒”。
“北邊?北邊那兒?”。
“帝京長安嘛”,吳玉軍嘿嘿一笑道:“晚上多金貴的時間!我原本還不樂意去,阿成你既然有興趣地話,那咱就去瞅瞅,看看是那家大商賈這樣漫天撒帖子請人赴宴地”。
“漫天撒帖子?”,原本只是為轉移話題隨口而問的唐成這回是真上了心。
“恩,剛跟他扯了幾句,咱山南東道來地那些桐油商基本都接了帖子。看來今晚請客的這位也有心思在桐油生意上啊”。
唐成聞言跟著追問了一句道:“馬誼可也給林明送了帖子?”。
“說話的時間短,這個我倒是沒問”,吳玉軍遲疑道:“該是送了吧?少誰也不能少他呀”。
吳玉軍猜錯了!
晚上宴客地北方豪商是一個名叫周利榮的胖子,相比較於吳玉軍,這人更胖,保養的也更好,當然舉手投足間的氣派也比吳玉軍大的多了,他宴客的地方沒選在前堂酒肆。而是在後邊兒的勾欄裡。
這是本間勾欄中最大的一間花廳,房間裡本就點著三爐香,再加上一群鶯鶯燕燕『妓』家身上地香粉味道,整個房內簡直就是脂香四溢,還好房間裡面擺放著六個大冰盆子,否則真要熱的沒法子呆人了。
周利榮來了之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吩咐來姑娘上花酒,唐時勾欄作為人際交往的重要場所。應邀而來的客商們早已見慣不怪,你挑一個我選一個的很快身邊都有了伴兒,唐成原沒這心思,只是既然到了這樣的場子他也不能太僵板。
此刻他身邊坐著的這個『妓』家與他年齡差相彷彿,能被鴇姐兒安排來這樣的豪客場子。這『妓』家地容貌自然是不錯的,惜乎她的身子長於婀娜而不夠豐潤,如此以來就有些不符合時人的審美觀,因也免不了就受了冷落。眼瞅著同來的姐妹陸續被人挑走而自己卻被晾了起來,這『妓』女臉上難免就有些尷尬。
她這尷尬地神『色』恰被唐成給看見了,既然一定要選,那選誰不是選?更何況這『妓』女在一群豐潤裡面獨顯婀娜,實也符合他在後世裡培養成的審美觀,當下便上前選中了這『妓』女,算是解了她的尷尬。
“多謝公子!”,『妓』家避過唐成的手捧著酒盞送到了他嘴邊。整個身子也隨著捧酒地動作偎進了唐成的懷裡,姐兒愛俏,更何況眼前這小郎君還是解了她尷尬的人,『妓』家水汪汪的眼睛裡難得的『露』出幾分真情意來。
眼瞅著唐成又要伸手來接酒盞,『妓』家當即嬌嗔不依,她這身上一搖愈發的緊貼著唐成身上分不開了。
“唐朝的花酒原來是這麼個喝法?”,眼見左右都是如此,唐成也沒再執著。就著『妓』家的手將盞中酒一飲而盡。“你叫什麼名字”。
“關關!”,待唐成喝完酒。關關捧著酒盞地手順勢就纏上了男人的脖子,“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關關”。
“關關?好名字”,唐成的手攬上了關關的修長的腰肢,控制著以免她再做出更進一步親熱的舉動來,“果然是窈窕淑女”。
“妾身窈窕,卻不知公子是不是好逑君子?”,因有唐成的手挽著她地腰肢,關關地身子就沒法子貼的太緊,做痴做嗔地瞥了唐成一眼後,關關竟伸出舌尖輕輕的在男人耳輪上『舔』舐起來,口中含糊道:“良宵難得,今晚便由關關陪公子如何?”。
“我連日旅途勞乏……”,唐成剛說到這裡,關關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細細聲道:“妾身只是看著瘦罷了!”,關關稍頓一頓之後見唐成沒答話,更放低了幾分音量道:“若是公子有意……便是後庭花開也使得的”。
聞言,唐成愕然!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周利榮清咳了一聲後開始說話,至此整個屋裡也就安靜下來,唐成也轉了心思專心去聽周利榮說話。
周利榮所說與林明迥然兩異,這個胖子好大的胃口,張口說的就是要將在座商賈們手中的桐油一併買下來,這絕不僅僅是指他們手中現有的庫存,更點明今年新出的桐油要一併購買。
這花廳裡在座的不僅有山南東道,甚或連一些山南西道的桐油商也在其中,他們手中控制的桐油得有多大的量?這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吧,正在唐成與吳玉軍交換眼『色』的時候,便聽周利榮呵呵一笑道:“某『操』持經濟營生數十載,素來是言出必踐,諸位若還有不放心的話,某可預付兩成訂金,至於異日桐油價錢嘛!不拘市舶司『插』不『插』手此事,某可保證油價至少可比今年高上兩成”。
他此言一出,頓時整個花廳來就像炸了窩子一樣再難保持安靜,按今年的行市桐油價加兩成的確是不多,引動桐油商們群情躁動的是那句不拘市舶司『插』不『插』手的話,這些遠道而來的地方桐油商們最怕的是什麼?周利榮這句話可謂直接解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雖然兩成加價在今年的行市下算不上高,但畢竟不擔風險不是?
一時間花廳內從山南西道來的桐油商們臉『色』活泛,招呼著左右同屬一道的商賈們開始商量,但在花廳內佔大多數的山南東道桐油商們卻是臉『色』尷尬,要說這樣的條件他們不動心那是假的,但問題是林明那邊怎麼辦?畢竟他後面站著的是本道觀察使林白羽,得罪了這號人物,即便眼前能賺上一鋪,以後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要說屋內最輕鬆的反倒是吳玉軍,反正他這趟來主要是探行市動靜兒的,心裡並沒有多少壓力,眼瞅著廳中人或歡喜或沮喪為難的表情,吳玉軍低聲笑著對唐成道:“又出么蛾子了?聽這話兒,周利榮竟是不怕市舶司『插』手的”。
雖然現在市舶司態度不明,但一旦他們決定接手此事的話,毫無疑問會站在海商們這邊兒,到時候公訂下的價錢也就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周利榮現今的作為極有可能不僅賺不到錢落得空忙一場,再嚴重的甚或還有虧本的風險。
在這樣的背景下週利榮折騰這麼一大遭子到底圖個啥?唐成的心思急速轉動,又或者是周利榮根本就知道市舶司不會接手此事,因而想囤貨居奇從中大賺一把?
唐成想來想去,這都是目前最有可能的原因。若以此判斷,能得到這樣機密的內幕訊息,周利榮這人的來頭兒可就真有些嚇人了,畢竟他是從長安帝京來的。
心思越想越開,唐成從眼前這件事上又想到了昨天中午林明的反常,繼而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林明及周利榮背後存在的影子,越想他的臉『色』越沉。
此前終究還是想的太簡單了,這鋪子生意看來是沒法做了,在如此深厚的背景面前,以唐成目前掌握的資源來看,還真是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這還不論金州本身就有一個強有力的桐油商競爭者,再知道不能借助這鋪生意獲得高利的情況下,孫使君可還願意為了兩成利的生意跟中鎮將硬抗上?若是連孫使君都撤了,那他唐成這趟來揚州算怎麼會事兒,還賺個什麼錢,買什麼宅子?
在這樣的心思下,唐成自然再沒興趣敷衍關關,從花廳裡出來後,他與吳玉軍相視之間都『露』出了一個苦笑,看來,這趟揚州是白來了。
當這起桐油生意牽扯到觀察使一級官員的爭鬥時,像他們這種情況就已經沒了『插』手的餘地,唐成儘管心下不甘,卻也只能接受現實。現如今要想在這鋪生意裡分一杯羹,除非他能找到一個支點參與進去,但這事兒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以他一個小小的鄖溪縣刀筆吏,想要獲得這樣的支點,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