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的女子在男人眼裡總是會有一些不同尋常人的特權,即便是黎二方這樣的小老頭子,這輩子見慣了大風大浪,竟也不能夠免俗。在突然發現有人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時,他並沒有立刻凶神惡煞的撥刀出鞘,然後聲色俱厲的質問原因,而是和顏悅色的解釋道,“這可是南紹城的大牢重地,可不是你這樣的女娃兒該來的地方。”
“怎麼進來的?”姑娘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她迷惘的回頭指了指,道,“我見院子門開著,那位看門的小夥兒睡著了,我就想著進來看看。”
黎二方順著女子的手指望去,果見院門半開,那個原本理應站在門外值守的衙役竟然坐在門檻上酣然大睡。見屬下如此翫忽職守,黎二方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按著往日定要立時揪著耳朵拎起來,然後繞著院子罰跑上個幾下圈方才罷休。只是此刻礙於這個女子站在眼前,只能先行放下,在肚子裡面咒罵了一番,這才對著面前的姑娘解釋道,“此地確實不是姑娘能夠來的,還請速速離開才是。”
抱琴的姑娘很是認真的半蹲著行了個禮,她環顧了下四周,這才對著黎二方道,“小女子沉迷琴藝,最近新練了首曲兒,剛才也是見著此地幽靜,似有曲中景象,這才冒昩進來,確實不當得緊。”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面的姑娘人長得俊俏,禮數又周全,說話更是誠摯,更不消說那張清麗臉上難得浮出的笑意動人。黎二方自然不會做出刁難的事兒,只是大牢重地,畢竟不能容人擅闖,黎二方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身後七嘴八舌的熱鬧了起來,應該是屋裡的那幾個小崽子聽到聲音,連牌也不摸了,紛紛跑出來看個究竟。
“原來是那位彈琴賣藝的姑娘。黎頭兒,是你請過來的,還是來尋我們哪位哥兒的。”
還未等黎二方接話,便有另外一道稍許成熟點的聲音接了上來,“蘇成你別儘想美事兒了,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鏡子,這位姑娘連首富賈家的大少爺都拒絕了,能看得上哥兒幾個?”
之前那個少年滿是不甘的跳了出來,扯了嗓了叫道,“可不就要拒絕了賈家大小爺,哥兒幾個才有機會,不然還有你啥份兒?”
眾人一時語塞。
黎二方面露尷尬的笑了笑,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身後的那幾個傢伙。這當街示愛的故事雖未親見,但也聽街坊鄰里最近不時提起,大夥兒都對這位沒有因為貪圖錢物而嫁入豪門的姑娘頗為敬重。他拱手作禮,微微抱歉道,“管束不嚴,讓姑娘見笑了。”
眼前的那位女子看起來並不似面相上的那般冷淡,她半蹲下身,微笑著對著後面新來的幾位捕快深福行禮,頰邊一對淺淺的梨窩極為吸引人的目光。
“小女子有個不請之請。”抱琴女子低下頭去,露出一絲怯怯的表情,低聲求道,“小女子想在此處彈上一曲,彈完即去,也不知使不使得。”
“小女子一生追求琴技,不說與天地共鳴,與山水同音,也總想能琴景想和,心意相通。今日不在此間奏上一曲,實在是有所缺憾。”
捕房門口的幾人面面相覷,雖然姑娘的話聽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意思是懂了,就是眼前的姑娘覺得我們這兒好,想在院子裡彈上一曲。
至於哪裡好了?眾人四下裡看了一圈,這大牢高牆大院的,無論是風水還是景象,都沒有什麼可以圈點的地方,實在不知道眼前的姑娘看中了這裡的哪一點好?
但這不重要,姑娘說好就行。大唐律法也沒寫不準在大牢彈琴啊。
這幾人中也就黎二方腦袋還算清醒,作為幾十年的老捕快,他想著雖然唐律上沒有細說不可以彈琴,但似這般牢獄重地,放任外人進來,已經是翫忽職守的罪名了,若是傳揚出去,那不是件小事。
黎二方清咳一聲,正要開口。
身後那些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聽那架勢還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那個叫做蘇成的捕快仗著年紀最小,最得眾人喜歡照護,還未等黎二方說話,便連忙將他的嘴巴一口捂住,擠出一臉笑容對那抱琴姑娘討好道,“使得使得,如何不使得。”
眾人皆拍手叫好,鼓譟起來。
黎二方好容易從蘇成手裡掙脫,連著啐了好幾口,見大夥兒俱都一臉嚮往,實在也不好反對,於是也只能輕嘆口氣,由著他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