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話之間,便已到了大牢門口。
李興霖指著門口樹下栓著的馬車,拍著俞昊新的肩道:“昊新,車伕回去了,只怕要勞煩你駕車帶小如回去了。”
果然杯中物最是神妙,做了好些日子的俞少莊主,幾盅酒下來便不落痕跡的改作了昊新。俞昊新一臉受用,想著自己終於不用靠兩條腿走回去,更是眉開眼笑,忙解了車繩,待曹如鑽進車廂,這才一撩衣襟,瀟灑之極的跳上車轅,洋洋得意的的挽了個鞭花,這才向兩人拱手作別。
車輪軋著月色,徐徐而行。
來時還有華燈映照,現在卻只留當頭明月和稀疏的星芒,在青石路面上鋪灑上一片寂寥慘白。長街之上只有馬蹄聲嗒嗒響起,清脆卻談不上悅耳,深巷之中有迴音相和,更顯幽曠寧靜。
從提著食盒的家奴,一舉進化成為豪門車伕,沾沾自喜過後的俞昊新有些不安的掃視了下四周,偌大的街面空無一人,只看見簷角的投影印刻在鋪面前的石階上,看見幾株柳樹的影子在無聊的婆娑招搖,再被一路前行的馬車漸漸甩在身後。
剛剛經歷過一場黑夜中的牢獄劫殺,儘管俞少莊主從頭到尾只是喝酒,連根手指頭都沒有彎上一下,卻不妨礙他在心裡面種下些許陰影,總覺得有些什麼見不得光的妖魔鬼怪藏在那些街頭浮影之下,躲在街角巷口深不見底的幽暗中。
只可惜不許當街縱馬,更不能在夜深人靜時擾人清夢,俞昊新只能駕著馬車緩緩前行,聽著車輪碾過青石板之間縫隙時發出的聲響,和馬蹄聲一樣的節奏分明,一邊偷偷將右腳擺在車轅上踩實,擺出了最容易發力戰鬥或是者拔腿就跑的姿式。
董如坐在車廂之中,感受著車身傳來的顛簸,嘴角還掛著那絲賢惠主婦恬靜幽雅的笑容,兩隻眼睛卻是有如黑夜星辰般閃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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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街北條巷口。
也就是之前易先生手蘸茶水劃下叉叉的地方,堪堪可以看到點大牢正門。
幾個人站在街邊,面向著大牢方向,神情各不相同。
南績郡守汪直沒有修為,僅憑目力根本無法看到大牢那邊發生了什麼,他跟著張望了幾眼,很快便放棄了,站在一旁自顧自的欣賞月色,偶爾把目光移回到一眾人等的臉上看上幾眼,倒也頗為自在。
但是一成不變的風景看多了,總會覺得無聊,便是把所有看過的關於清風明月的詩句都默誦上一遍,也頂不了多少時間。那些表情再如何生動精彩,終究沒有個旁白註釋,任自己看得天花亂墜,讀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是枉然。
好在這樣的場景沒有一直持續下去。剛走到街中央望了幾眼的伏公公嘆了口氣,嘶啞而又尖細的聲音在此刻空蕩蕩的街上聽來,還真有幾分像是夜梟啼叫,讓人不寒而慄。
“大概就是這樣了,六個人進去,連個聲響都沒有。還不如之前放的那把小火來得熱鬧。”伏公公的言語之間多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之前看這六人一舉一動頗有章法,本還打算了等他們事成之後演上一出黃雀在後的黑吃黑戲碼。結果沒想到這幾隻小螳螂,如此不得勁兒。
可就算再不濟,你也翻騰出點動靜,好讓咱家看個熱鬧探個虛實,現在這個樣子,悄無聲息的沒了,倒底算是個啥事兒。
易先生輕聲嗯了一聲,算是預設了事情的走向並沒有按著他原先的設想進行。對此他倒是絲毫不以為意,更沒有因此感到惱怒,反倒是眸中浮現了幾點欣賞的意味來。他雖然不能透過黑暗完全看清楚大牢中發生的一切,但是憑藉著對靈力波動極為敏銳的感知,他也知道這場劫獄風波結束得極為乾淨利索,甚至在空氣中沒有留下足夠多的靈力擾動的湍流。可見這位被二皇子評定為耿直能吏的城主,果真是有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