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離在感慨,在惋惜:“是上天開的玩笑,也是最後的憐憫,讓武林能帶著最起碼的尊嚴死去,而不必在徹底消亡之後,淪為後輩人們戳著脊樑骨罵的愚蠢談資。”
鐵花戴道:“院長,你未免太過悲觀了,按照現在的趨勢看,雖然衰弱,但未必沒有重新崛起的一天,幾十年而已,對於武林來說,幾千年的風雨都熬過來了,這幾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
廖離搖頭:“改革開放到如今,多少年?也是幾十年,東土的變化大不大?簡直就是天翻地覆。你還認為幾十年只是一眨眼嗎?”
“過去的時代,幾百年還是一個樣子,弱小的風雨再變大也依舊是那樣,但現在不同,幾十年的時間看似短暫,但卻是鋪天蓋地,如大海中動怒的浪潮,根本不給你半點喘息與適應的時間。”
他的話落下,頓時很多人都沉默了,確實是如此,從過去來看,不曾有任何一個時代的武者活的這麼累,說到底,只是一句話罷了。
新的時代到來了,而武者似乎將要被遺棄了。
眾人的目光轉移向看臺,此時賀歸海已經調整完畢,準備動手。
孫長寧沒有打攪他,因為孫長寧也很想要看看這位一直以來只聞名而不曾見面的蓋世高手……到底有幾分斤兩。
“讓你久等了,其實我本來以為,在剛剛你會出手的。”
賀歸海的神情很平靜:“我不是為了私人仇怨來的,風門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只是作為一個挑戰者來到這裡,本來,我是存了上邊境和印度那位金剛過手的心思,但沒想到,如此年輕的你,居然已經踏足了這一重屬於非人的土地。”
“超乎常理的人,踏入超乎常理的境界,這一切看起來,貌似卻變得合理了。”
孫長寧:“老樣子是的,只是我沒想到,在列車上的那個睡覺男人,居然就是鼎鼎有名的西海風神。”
“你的精神修為很高,不介意我動點真格的吧?”
孫長寧看出來了。賀歸海當真是奇人,他現在所顯露出來的,那種炁息極其的玄奧,似乎參透了這片土地上所蘊含的道理,但又隱隱帶著一種束縛自己的枷鎖,那種凝滯感雖然極其細微,但對於孫長寧來說,在這麼玄妙的炁息中,那種不得解脫的感覺如同乾柴中的烈火,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賀歸海是有故事的人,他的過去已經被王馱海等三大宗師說的夠多了,孫長寧同情他,但同時也明白,最初的路,走錯了,就算回頭,很多東西也難以再挽回了。
“自然不介意,如果龍王願意,賀歸海的人頭,大可在此時拿去。”
賀歸海開口了,依舊無比平靜,連生死之事也渾不在意,孫長寧感覺此時的他如同古時候的苦修士,為了得到想要的道理,哪怕死了也是笑著的。
朝聞道夕可死,在古時候或許這種人很多,而在當世,實在是太少太少了,因為單單憑藉一種所謂的“道理”,已經沒有辦法讓被生活壓垮的眾生輕易的放棄自己的性命。
這是愚蠢的,過去的道理和現在的價值觀已經嚴重不對等,哪怕是練武的人,關於朝聞道夕可死的觀念,也僅止於:如果我要死去,在死去前知道一些事情,起碼我不是太虧,能明明白白的死。
孫長寧搖搖頭,沒有說什麼類似於“你很好,我很欣賞你”這種話。
“我沒有想過殺你,起碼在我破入渾天之後,再沒有過。”
踏入渾天,所有的東西似乎都不值一提了,孫長寧回想起最後那個奇怪的,佔據了蘭陵老人影像的奇怪童子,他最後伸出的手,包括空白的海,飛舞的蝴蝶化作無數的鯨魚,這一切好像都是在說四個字。
【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