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瞎子,不准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今天是我公孫太爺爺九十大壽,你再瞎說,我,我……”周雪在旁邊看得一時氣急,竟然結巴了。
公孫勝巖搖了搖頭,對老瞎子說:“你還是趕快走吧,我們公孫家有祖訓,不與江湖術士打交道的,所以無論你說的真假與否,都不會有人聽的。”這番話倒是的的確確的實情,這個祖訓具體從什麼時候傳下來的,誰也不知道,但確實是真話。
“聽到了麼,還不快走?”管事的家丁見主人在場,急於表現一番,見老瞎子不動,直接上去給了他腰上一腳,老瞎子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地往前衝了好幾步,終於還是摔趴下了。
“誰讓你踢他的?”公孫勝巖見老瞎子摔倒,心有不忍,對著家丁不高興起來。
“就是,誰讓你踢他的?”周雪雖然嘴上不饒人,心裡也同情起來。
公孫勝巖扭過頭看著周雪,憋了半天冒出來一句:“誰……誰讓你學我說話的?”說完這話渾身不自在,乾脆轉身回了大院。
“勝巖哥哥,勝巖哥哥。”周雪追著跟了進去。
老瞎子抖抖索索地從地上爬起來,再蹲下身子用手摸到幡子,辛苦地像蝦米一樣弓著身子一搖三晃地向前走。在確認離開了眾人的視線之後,老瞎子拐進了一個小巷,重新蹲下身子,用拇指和中指撐開眼皮,接著從兩隻眼睛裡分別取出了半隻空心的蠟丸。這人起身後把腰板一挺,健步如飛,手裡的幡子也毫不心疼地撕爛,走一段距離就往角落裡扔一個布條。做完這些之後,他從道袍裡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些看上去像是水的東西,一邊走一邊往臉上抹,幾個邁步的時間,居然變成了前一天晚上給雨生開門的橘子皮臉老六。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說了什麼?”高個子老八坐在一個長滿青苔的石階上問橘子皮臉。
“說了個屁,他媽的人都沒見到。”
“不應該啊,送來的信裡說得很清楚,讓我們裝成道士去嚇唬他們管事的人啊。”
“嚇唬個鳥,他們有個管事的年輕人對我說了,公孫家有祖訓,不與江湖術士來往,聽著語氣還像是真的。”
“那個管事的還說了啥?”高個子老八又問。
“還說了屁,老子大門都沒能邁進去,還他孃的被看門的家丁狠狠踹了一腳,誒呦疼死老子了。”橘子皮臉說完把手反到背後揉自己的腰,揉了幾下停下來問高個子,“你的火放得怎麼樣了?”
“公孫家的絲綢還真他媽的不錯,一點就著,火光都要衝到天上去了。”高個子看著橘子皮臉,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讓你瞎燒香……”
公孫家的鞭炮紙皮就像下了一場紅色的鵝毛大雪一樣,在地上整整鋪了一根手指頭那麼厚。忙碌熱鬧了一整天,終於到了晚上,休息的休息,離去的離去。公孫廣孝終於有時間停下來喘口氣,今天他父親的事情最大最重要,任何沒有與父親有直接聯絡的事情,一律壓到賓客走了以後再說。
“紅媽,麻煩你找人幫忙把勝巖給我喊來。”公孫廣孝端起紅媽剛沏好的茶抿了一口,便著急地吩咐她。紅媽是家裡多年的老媽子,也算得上是半個家人了,因此公孫廣孝對她也是特別客氣。
“老爺您這累了一天了,也不說休息一下,身體最重要啊。”紅媽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是腳下不停,推門出去了。
“少爺……”公孫勝丘的門外響起雨生的聲音。
“進來吧。”公孫勝丘也沒休息,正和衣坐在燈前。
“少爺,二老爺的下人去找勝巖少爺了。”
“知道了,沒你事了,休息去吧。”公孫勝丘的眼裡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卻不看雨生的臉,一邊用手撥弄著燈芯一邊說。
雨生走後,他又坐了半盞茶的時間,然後邁步推門,不徐不疾地往公孫廣孝的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