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公孫大少爺,是什麼風把您給吹到我面前來了。”黃三被人劃成三瓣嘴之後,長了個記性,那就是不能得罪的人一定要牢牢記住,有錢有勢的更加要銘刻在心。
公孫勝丘沒心思和他貧,只是略作客氣地把沏好的茶水推到他的面前。畢竟生死之事壓在眼前,能少拿點架子就少拿點架子。
“按理說咱們應該算是相識,所以明人不說暗話,我有朋友託人找過你,你給他介紹了徐老六。”
“哦,哦。”黃三何等精明,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公孫勝丘嘴裡的這個朋友,應該就是他自己。“徐老六這個王八蛋,在徐老八被抓之後,就不見了。”
“當真沒他的訊息?”
“當真,公孫大少爺問的話,我黃三句句當真。”黃三把茶端起來,張著三瓣嘴吸溜了一口。
“那你知道不知道他認識修者?”問到這裡公孫勝丘也是無比為難,這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後一條線索,若是斷了,就真沒有辦法了,總不能大張旗鼓地四處尋找,讓楊方知道自己在請人對付他吧。
“您是要找修者,還是隻想知道徐老六認識的是哪個修者?”黃三難得和公孫勝丘這樣身份的人說上話,此時終於有了機會,想把一生的機靈勁都抖落在對方面前。
“都想知道。”公孫勝丘回答。
“公孫大少爺,容我提醒您一句,這俗世和修者的圈子,可是有距離的啊。”黃三故作神秘地把身體往前靠了靠,低聲說道。
公孫勝丘看著黃三,不回答,只是伸手從衣服裡取了一張銀票出來,放在桌上對著黃三推過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黃三把銀票又推了回來,“您的錢,我不要,如果能幫您辦好這事,是我黃三的榮幸,也不枉外面的弟兄們喊我一聲三爺。”
公孫勝丘不看推回來的銀票,身子挺得筆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黃三,等他的下文。
“徐老六認識修者的事,我不知道,不過最遲後天,我給您引薦一個人,您看在什麼地方合適?”
“還是在這,老地方,後天這個時候。”經過了楊方的事情,公孫勝丘覺得沒必要躲,他甚至到現在還沒想通楊方當初是怎麼就找到了賣鳥的謝老闆。
“行,那我先告辭了。”黃三一拱拳,也不多說,率先回了賭場。
在賭場裡呆了一整天,外面早已開始掌燈,黃三覺得百無聊賴,他打算明天再去辦公孫勝丘那件事。公孫勝丘要找修者,這對他來說算得上是個大新聞,只可惜不能拿給別人去分享,爛在肚子裡的感覺著實讓人抓耳撓腮啊。
黃三吩咐手下警醒一點,不要算錯賬,零碎的錢就不要再往外借了,免得有了大生意一下接不住。交待完這些,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不遠的酒樓去吃飯,每天從賭場出來去喝酒這個事情,已經變成了他的習慣,雷打不動,就連手下們都知道,如果三爺出了賭場還沒有一個時辰,那就應該去酒樓找他,一找一個準。
但是連黃三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再也去不了酒樓了,他的手下也永遠不會在賭場看見他。
從賭場出來還沒有走幾十步的距離,剛過一個無人的小巷,黃三就聽見巷口有個低沉的聲音喊了一句:“三爺。”
“誰啊?”黃三眯著眼睛往黑暗的巷子看去。
“我啊,三爺。”對方似乎和黃三很熟。
黃三平日裡橫慣了,從賭場到酒樓這條路,他走了不下五千次,就是喝醉了在地上滾,路上哪裡有坑哪裡該拐彎,他心裡也跟明鏡似的,路上的行人還得讓著他。
夜太黑,黃三看不清對面的人,一時又辨不出來是誰的聲音,索性湊近上前。剛走到巷口,對方猛然間拉了他一把,他踉踉蹌蹌地對著巷子深處低頭栽了過去,再抬頭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一堆微弱的紅色光點圍住,同時自己喉頭的位置,也一閃一閃地發著微弱的紅光。
黃三發不出聲音了,他察覺不對,奮力朝著大街奔過去,剛邁出半步,就是“咚”地一聲,整個身體像撞到了石板上一樣,硬生生地被彈了回來,全身一陣生疼。
趴在地上的黃三掙扎著要起來,四周的紅色光點倏地一下全都向他靠攏,黃三這輩子長這麼大,哪見過這種要命的場景,慌得四肢不停地撲騰,像一隻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烏龜。隨著紅色光點貼上了黃三的身體,一陣骨骼碎裂的“嘎巴嘎巴”聲響不停傳來,黃三被擠得一陣抽搐,紅色光點相互間越靠越近,“嘭”地一聲,一股屎尿從黃三的身後噴出,他還沒來得及巴結公孫勝丘,就把自己的小命丟在了這條無人的巷子裡。
楊方收了術法,從懷裡掏出一把剔骨尖刀,站在黃三的屍體後三下兩下將他瞪眼吐舌的頭顱切下來,稍微控了控血,裝在一個隨身的布袋裡就離開了。
公孫勝丘心裡裝著事,一夜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總是想著黃三答應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他能找來一個什麼樣的英雄好漢。周雪懷著身孕,雖說公孫勝丘並不喜歡她,甚至是毫不尊重,但是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倒也因此清淨了些日子。
天才剛矇矇亮,房間裡還是一片昏暗,公孫勝丘就翻身起床了。他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恨不得睜眼就看到一身道袍正氣凜然的救命恩人坐在自己的面前。憑楊方在自己面前展露的本領,公孫勝丘知道他要弄死自己就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不過現如今自己尚有利用價值,不到最後一刻楊方不會主動撕破臉。公孫勝丘頭昏腦漲地走到廳堂,取了青鹽剛要去洗漱,卻覺得總有種怪怪的感覺,似有若無地繞著自己,他停下來後背發緊地轉頭看過去,桌子上有一團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公孫勝丘壯著膽子上前檢視,在看清楚的那一霎,只覺得腦中轟地響起一個炸雷,全身好像墜進了冰窟,所有的毛髮都要直直地立起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臟咚咚地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桌子上擺著黃三的頭顱,藉著微弱的晨曦,公孫勝丘看到了這副扭曲的面孔。和前一天相比,黃三的眼睛往外暴突,似乎是臨死前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朝天的鼻孔倒是依舊朝著天,不過周圍都是已經凝結的血塊。黃三的三瓣兔子嘴合著,嘴裡叼著一張紙。公孫勝丘顫顫巍巍地把紙從嘴裡扯出來,攤開時因為空氣的攪動而聞到沖天的血腥味。
紙上只有血糊糊的四個字:“下不為例”。
公孫勝丘的牙關開始上下打架,全身像篩糠一樣抖起來,朝陽從地平線上一躍而起,滿世界的雄雞爭先恐後地喔喔報曉,而在公孫家的深宅大院裡,一個身材修長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正斜躺在地上,毫無生氣地迎接又一個新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