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禮、問名、納吉、納徵、告期、親迎。望諸位美人行端識禮,得寵天恩。”
鐘鳴三聲,內宮太監尖聲的衝著一眾美人宣讀周王旨意,而此時,正午日當空,皚皚雪景漫盡了鎬京。
青灰色的宮牆,隱在積雪中,一眾美人碧袍羅衣的列在堂下,聽著那鐘聲鳴畢,便都齊齊下跪叩頭。
“諾——”
那一身青綠的煙羅裙,散著柔魅花草,一襲煙籠寒水月如花的輕衣,在一眾美人之中傲視獨立。
只見那女子身姿如浮柳,腰肢若約素,肌膚若凝脂,氣息含幽蘭,那分不清真假的一顰一笑間,雖無嬌媚,卻若無骨仙子入豔三分。
“一生一世一雙人,吾此生,大約便要葬送於這宮牆之中。你我二人,終究無緣,願來生託得尋常人家,再相見。”
是趙國公主趙紫映。
又一女子,身著著大朵牡丹碧落長裙,身後是逶迤拖地的豔粉色散花配著大枝的葉長袍,旁邊兩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輕扶其臂,那袖口上的金絲燕雀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姿。女子輕揚著面容,氣吞山河的排場,將其餘一眾美人襯的皆失了顏色。
“命當做鳳凰,豈能低眉成家雀。吾就是拼盡一生,也要拼出個名堂來。”
是石虢國公主石悠然。
一女子清寡面容,卻眉目生魅,一抹朱唇點絳,那剛好的粉黛,得體的衣冠裙襬,雖衣著泯於眾人,可那一眸一嬌,卻是搖人心神,有種不可言說的美態與味道。
“這一命斑駁,梨花卻雨,縱然急風驟雨,遍體磷傷,也要飛上枝頭,唱盡一生贊禮。”
是重得面貌的玉夫人,美人錦如商。
一垂髮少女,花容月貌堪稱芙蓉面。嬌小身子靈動,耳側步搖生姿,那一隻珍珠弦簪,遮不住那一抹眉目琉璃。珠白衣袖,輕薄若浮月,美人含笑,手中琵琶成異曲。
“吾尋了千里,如今盼得你鐘意,不求廝守,只求一合霓裳曲。”
是美人寶兒。
看,那美人,也不是美人。她身著素布藏袍,雖眉眼深邃融星辰,笑容燦爛若朝陽,可卻膚若沙土,身染異香。那一襲瓊脂色毛絨輕裘搖擺,撫過那青磚石路,震耳驚呼,惹得美人側目,宮人偷笑其蠻族。
“附耳宮牆能聽幽歌,想著那八百里青川請願,不負星辰,不負戎馬。”
是犬戎舊部金仁公主。
那一襲紅衣似血,頭飾楓火成林,長袖袂袂,花柳之氣卻含幽姿。那堆疊的配飾墜於身側,掩了那婀娜腰枝,胸口一片俗氣豔花,腮紅濃抹,一味竹香卻騙了奼紫嫣紅繁花之中一抹鱷梨心蓮。
“一闋釵頭鳳,朱門似屏,宮燈明滅,奼紫嫣紅皆沉願,貪嗔痴,嬉笑怒罵,且嗅清風枕竹眠。”
是申家千金,美人申宜晴。
一定怪轎攆,看不清美人的笑顏,雀鳥聲斷,嗚嗚咽咽惹得宮人側目看。
“素手摺鞭,國破家亡已成煙,瘋癲只因天妒顏。恩情難忘,滄海桑田終成戟,守望帝女卻承天情。”
是月盈侍女,是褒國公主青禾。
眼見著一眾美人入了那青磚宮牆,沿著那百年的石板路行走,牆上清雪紛落,繁花離落於美人目側。成了籠中雀,成了鏡中花,成了雲中月,成了泥中沙。
“各個宮的美人都請來了麼?”常喜細著嗓子問掌事麼麼。
“回大監的話,除了青禾美人之外,其他的都在這裡了。”
常喜將茶碗一撂,橫眉冷眼道:“花娘,你既是掌事麼麼,就應該是懂宮規,明事理的人。雜家說的是各宮的美人,沒有例外,你是聽不懂麼?”
掌事麼麼吐了一口氣,對著常喜輕聲回道:“回大監的話,那青禾美人本是青禾公主,可卻神志瘋癲。前兒個日子,還將一個美人的臉抓出了幾道長麟子,那美人面皮薄,聽了太醫說,那傷疤下不去便投了井。所以才……”
常喜一聽便蹙了蹙眉頭說道:“現下那青禾美人在何處?”
“回大監的話,奴婢知道知道這青禾美人動不得,卻依著宮規不得不略加懲戒,故而將代嫁的侍女月盈杖責關了禁閉,而青禾美人則是在奴婢住處好生將養著,等著大監做決斷。”
常喜一聽,眯著眼眸沉吟半刻,便說道:“可這繪製百豔圖的規矩,可是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那可是缺了一人都不可的。他日大王怪罪起來,那是你我都擔待不起的。”
掌事麼麼點了點頭,又看了堂下一眾排列整齊的美人道:“大監,奴婢有一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彼時進宮的美人本有一百位,可如今在這宮中的卻有一百零一位,那多出的一位便是那個代嫁的侍女,名喚月盈。不知,可否將這女子,替了那瘋癲公主……”
常喜一聽,不禁怒目一瞪,隨即又眯了起來,一臉奸笑的說道:“算你機靈,罷了,你去將哪個什麼叫月盈的女子帶過來。可那批註,卻是萬萬寫不得這女子的本名。而是要寫上青禾公主,你……可明白?”
掌事麼麼衝著常喜一笑,回了一聲:“諾——”
說著便小步退了出去,直了直身子揮手衝著旁邊的侍女吩咐道。而那侍女似乎也明白了掌事麼麼的意思,微蹲一下,便退了出去。
掌事麼麼見侍女去通傳還有一會兒子,便開始打量起面前的一眾美人。
她來到一眾美人面前,對著前排一個花團錦簇的女子道:“你這是穿的什麼東西?瞧瞧,瞧瞧,這都是什麼?百豔圖,不是花柳圖。來人給她弄弄乾淨,瞧瞧,這侍女是怎麼辦差事的,如此都是眼瞎了麼?”
“諾——”說著幾個侍女便要上前,將申宜晴身上那些多餘的東西往下扯。
申宜晴往後一躲,對著掌事麼麼說道:“麼麼,宜晴有話對您說。”
掌事麼麼先是一愣,想著早前那靜麼麼與她說過,要她格外關照這個申宜晴,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美人。如今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又提出這樣的要求,真是讓人捉摸不清。
她擺擺手道:“又何言,便在這裡說吧。”
申宜晴憨笑著說道:“掌事麼麼,我這麼美,要更多的花花配上,才好讓大王看得見我呀,否則,姐姐們都如此美貌,我又如何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