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實打實造船,在白河的南陽以南部分,以現有民力人力木材,臨時新造一支夠大軍渡河、參加漢水水戰的船隊,那肯定是需要巨量的時間的,半年都搞不定。
但佟圖賴的精髓,不是真的造,而是偷工減料造一點樣子貨,甚至可以是白天躲在白河裡、晚上才開到漢水河面上虛晃一槍的,那就更不容易穿幫了。
要弄點兒樣子貨,讓漢水以南的明軍相信“清軍的水師力量已經進入漢水了”,這建造時間就要短得多了,可能個把月也就搞定了。
說白了,就類似後世諾曼底登陸之前,盟軍要在欺騙登陸地加來港對岸的多佛、真弄個巴頓第三軍團的裝備,那成本就大了去了。
但盟軍不需要真弄一個巴頓軍團那麼多的坦克,他們完全可以弄一堆充氣坦克供德軍偵察機拍照,最多再配上巴頓將軍本人來裝模作樣視察一番,這成本就低得多也快得多了。
具體到眼下的南陽戰役,個把月之後才能完成新一輪戰略欺騙、爭取求戰機會,或許還是慢了點。
但問題是,阿濟格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反正不計傷亡強攻南陽是不可能的,後續只能是打圍困加消耗戰、造新的炮臺,爭取用曲射盲射的火炮慢慢啃城牆和城頭守軍。
這樣的攻城形態,用不了太多人力,十幾萬人裡至少有一半以上閒著也是閒著,既然如此,何不讓那閒著的一大半人,想方設法搞點事情,有棗沒棗打一杆子,萬一無心插柳另有收穫呢?
阿濟格也就原則上準了佟圖賴的思路,讓部隊做兩手準備,一邊打持久戰轟城,一邊不管有效沒效,把各種欺騙詐術準備工作都籌備起來。
反正就算沒法讓襄陽守將相信南陽出事兒了,也沒什麼損失。說不定還能賭一把“讓張煌言誤以為南陽守將誤以為他出事兒了”,而不得不設法突圍、至少是派人出去報信取得聯絡,讓後方相信他沒出事。
那樣,阿濟格至少也能截殺一波張煌言的信使和突圍部隊,總比對方龜縮在城裡要容易殺。
不自信帶來的猜疑鏈,從來都是兩頭都可以詐。
你可以對自己很自信,你的同僚也可以對你很有信心,
但這不代表你會對你同僚對你的信心有信心,也不代表你同僚會對你對你自己的自信有信心。
他大清用反間數十年,大多數時候一間一個準,可謂是把這一領域的陰詐心態摸到了極致。
……
清軍初攻不利,轉入穩紮穩打。南陽城內,張煌言的明軍日子其實也不算好過。
初日的血戰,清軍都死傷了數千,明軍這邊,光是堵口的部隊,傷亡也達到了一千多人。從全域性來看,不過是打出了一比二到一比三之間的交換比。
如果是野戰,明軍能一個換掉清軍兩三個,那以原本明軍的戰力,怕是統兵將帥都能笑醒了。但這是守城戰,還是堵著口子勾引敵人上來輸出,打出這個比例並不算太光榮。
而且戰後明軍是得到了打掃戰場機會的,至少城牆根邊的戰場可以打掃。清點戰果和損失後,張煌言估計,對面的清軍傷亡,最多也就一千人出頭,是被堵口的李定國部用刺蝟一般密集的長槍陣捅死的,只佔清軍傷亡的一小半。
剩下一大半的傷亡,都是被堵在口子上,然後被城頭的交叉遠端火力所殺,也就是靠火槍弓弩和滾木礌石。如此看來,明軍和清軍在近戰肉搏中的交換比,差不多也就是一比一略多而已。
張煌言是個很擅長總結反省的,他親自檢查了不少屍體,發現那些穿著雙重鐵札棉甲的清軍最精銳重步兵,便是被優質鍛鋼槍頭的長槍全力捅中,很多都捅不進去,只是在捅破外甲後就偏斜了,然後在內甲上留下深深的劃痕凹槽。
而李定國麾下堵口士兵,很多手中的長槍槍桿都在這種巨力對抗中被擰斷——大冶縣兵工廠生產的鍛鋼槍頭倒是足夠強韌,除非是反覆捅了太多次金屬疲勞才會壞。但與優質槍頭配套的白蠟杆和其他木質槍桿,就算再加固,也撐不住這樣的巨力擰扭損耗。
當然,自古槍桿都沒有直接用鋼鐵的,那樣冬天太冷,被血和汗水浸溼後也會很滑。所以這個問題怎麼解決只能以後再考慮了,或許可以考慮用鋼筋的螺紋杆子、鑽孔巢狀到木棍裡。
反正列陣而戰的長槍兵,武器長度普遍在一丈半以上,這種大槍兵部要求杆子有彈性抖動舞出槍花來,硬一點倒是無所謂。張煌言並不會做拍腦門的事情,到時候交給專業的人去琢磨專業的事即可。
眼下他可以做的,只是提升一下李定國部的待遇——經過今日這一戰,他覺得有必要把武庫裡的甲胃再分勻一下。
後續守城的日子裡,以任務來區分盔甲配備,不再跟原先那樣“大冶兵工廠生產的一體鍛鋼胸甲只配給跟隨朱樹人多年的嫡系部隊”,然後讓流賊舊部用原本張獻忠剩下的鎧甲和繳獲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