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煙江長廊。
項居安收到東部大營的來信,草草過目了一遍,便怒將信紙揉成了一團,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著。
項臨城小心撿起地上被揉作一團的信,讀完了裡面的內容,他的神色也凝重起來,道:“哥,此事刻不容緩,真愚軍抓了我軍四名主要作戰軍士,豈會善待他們?他們這遭定然會受盡真愚人的折磨,我們絕不能再耽擱下去!”
項居安道:“真愚人慣會挑好時候,明知現在我軍正在煙江長廊和赫敕琉方扯皮,他們就盯準了這個機會來獅子大張口,也想討一點紅利來吃吃!”
項臨城掩飾不住心裡的焦急,聲音都微微顫抖著,道:“我再寫一張摺子遞往京城,請求舒帝派兵增援!若是舒帝同意從京裡撥兵出來,我們定可以遊刃有餘地於北部和東部兩地周旋,不受牽擾之累!”
項居安雖表面上鎮定,可他何嘗不是如熱鍋上的螞蟻?東部大營出事以來,賀蘭闌連發了三封急信請命赴真愚國求援被俘虜的那四個人,項居安暫時還不能離開北部,煙江長廊的事情僵持不下,到現在已經變成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了。本來因為這件事,他就和舒帝鬧得很僵,眼下東部大營項居安顧及不過來,又實在缺人手,他向舒帝上了摺子請求派兵,直至此刻舒帝也未曾回應過。
他明白,這是舒帝給他使的臉色,舒帝這一舉動就是要讓他項居安知道:總有你力所不能及之事。
項居安只能無奈道:“再上一道摺子吧。”
項臨城擔憂地望著兄長,說出了心中的疑問:“若是舒帝執意不肯發兵,我們該當如何?難道要眼睜睜見死不救嗎?”
項居安閉上嘴,拳頭不自覺攥緊,道:“再試試……”
皮鞭的抽打聲不絕於耳,折殊的慘叫聲漸漸變得越來越輕,關吉羽再看向他時,他已經耷拉著頭緊閉雙眼昏死過去了。
“怎麼樣,你還是不願意給項居安寫信麼?”車易緩緩走到關吉羽面前,道:“你聽一聽,你的夥伴已經痛得沒力氣再喊了。這一切都怪你,是你的無動於衷,才讓他白白受這麼多的痛苦。”
車易看了看吊在半空中的折殊,揚手吩咐道:“讓他清醒清醒吧,歇了這麼久了也該歇夠了。”
旁邊站著的金甲人鬆了鬆繩子,折殊面朝下被摔在地上,關吉羽急忙撲過去,“折殊,你怎麼樣了?”
這時另一個金甲人推來了一個大水缸,抄起裡面的水瓢就開始往折殊身上澆水,折殊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了一下,很快臉上佈滿了難忍之色。
關吉羽意識到水缸裡的水不是普通的水,他們肯定還給裡面加了東西,她輕輕抱著折殊,用自己的身體為他遮擋著一瓢接著一瓢澆過來的水。
“痛,痛……”他抱著雙膝,身上沒有一處皮肉是好的,關吉羽生怕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傷,又擔心金甲人澆過來的水流在他的身上。
她無助又崩潰地佝著背,瘦弱的身子拼盡全力試圖為他抵擋住傷害。
“折殊,折殊。”關吉羽的衣服已經溼透了,她的頭髮散亂著,髮絲上的水滴一顆接著一顆滴落。
折殊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裡是從未有過的從容與釋然。
他咧開早已乾裂的嘴唇,衝她笑著,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阿羽,讓開吧,你擋不住的。”
關吉羽雙手撐在折殊肩膀兩側,她的視線已經模糊,卻依舊不肯讓開。
“阿羽,你放棄吧,我們被俘虜了,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今日他們衝著我來,你以為會讓我活命麼?你還不如給我個痛快,快點對我下手吧。”折殊的笑容裡盡是疲憊,他這個人,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跳脫與樂觀。
他一心求死,目光裡的急切與渴求,讓關吉羽再也找不到他對這個世間的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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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這不正常
折殊伸出手抓住關吉羽的肩膀,那隻手上佈滿了血痂,流血潰爛的膿血,他緊緊扣著她,道:“阿羽,求你了,死在你手裡我心甘情願。我不想活了,這樣的人間煉獄,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求你,讓我死。”
關吉羽再也繃不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她用手圈著折殊,崩潰哭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啊!誰來救救我們,誰來救救我們啊!”
車易站在不遠處,冷眼注視著關吉羽,只輕飄飄道:“沒人能救你們,你只能問問你自己,想不想讓他活?”
關吉羽說不出話,她愣愣地看著車易,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答應他,還是繼續堅持著原本的想法。
她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只覺得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她以為戰場上不是生,就是死,她怎麼也想不到,還有一種狀態是介於生死之間的。
此刻她就是介於這生死之間。
關吉羽頭痛欲裂,她忍受不了劇烈的疼痛抱著頭,發出痛苦的嗚咽聲。身邊的折殊苦苦哀求她幫忙了結了自己,她下不了手,卻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繼續受苦。
車易逼著她寫信勸說項居安投降,起初她只覺得這個要求太過荒誕可笑,為了苟活著而向項居安提出這個要求,她想都不用想,認為這事絕不可能!
可就在剛剛,她的意識已經混亂,就在一聲聲皮肉綻開的慘叫聲中,就在她看著折殊身上一千道一萬道傷口時,她忽然動搖了。
關吉羽時而清醒,時而混亂,在這兩種互相交替的恍惚狀態裡,她終於被擊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