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在屠殺——心裡不至於這麼脆弱吧。
我的頸部和腋下留下了冷汗。我曾經誇下海口說自己已經不會被任何東西嚇到——但明顯,碰到這種場面,我還沒有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四濺的血漿掛牆淌下,活像用微波爐加熱幾分鐘後開蓋的番茄沙司瓶所造成的場面。
而克林伯只是轉過身去。
“不需要你幫。”他說。
“雖說是他們理虧……但你這,做的也太過了吧……”
“——不是他們主動來找我的,而是我主動找他們的。”
“誒?”果然。我悄悄後退兩步,盤算起能不能制服他。
“很好玩,是吧。反正也只是群小混混而已。就算他們死了,也不會掀起什麼波浪,——簡直是最好的發洩工具了啊哈哈哈!喂!我這也算是為名除害吧!啊!?唔。”
我三步化作一步衝了上去,然後——
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了他。
可能是魅魔感化力的作用,他的身體逐漸鬆弛,法杖也掉落在地……隨即,他開始哭了起來,然後轉過身抱住我,大聲地哭著,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危機解除了呢。我想。這場沒有意思的鬧劇可以收尾了。
“所以說……你是因為父親空有名聲而無權力,兄長放肆欺壓,下屬狼子野心想要忽悠你,所以認為沒有一個人真的在意你而導致壓力很大——然後就把這種行為當作發洩方法了?——為了在平時好好裝樣子?”我舉起小勺子,對著他說道。
“簡直是地獄……要不是我還算有點頭腦,不然我估計已經被坑慘了。”克林伯用小勺子劃下一塊巧克力蛋糕,然後放入口中。
“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很多嘛……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沒心沒肺的校霸。”
“那是林諾德,不是我。她第一天是用武力揍服了所有人,除了我。”
“啊這。牛的。”
盤子已經見空,我放下了勺子。在風的吹拂下,勺子微微顛動,而我的頭髮卻四散飄起。沒錯,前面是海——也許是湖,我並不清楚,但是水面波瀾起伏,如綢般對映出最後的一星半點太陽。
“你說……我該做些什麼。”他放下勺子,然後將半塊巧克力蛋糕放在一旁,“你比我聰明,也比我強——你一定能給出不同的建議。”
“做些什麼……這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我盯著腳尖,“除了讓你早點脫離家裡,我也沒有什麼好主意。”
“是……嗎。”他盯著遠處的地平線,“我知道了。該回去了。”
“好哦。”
冰凍三尺,並非一日之寒。克林伯的問題,也並非能夠一天之內徹底解決。每當遇到這種長期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我都會覺得頭脹。
但是,也挺可憐的,能幫就幫一把吧,我蠻喜歡看熱鬧的。我想。
但這一幫,就已經幫了六年啊,六年。這幾年我都平平無奇地度過了每一個日子,在學校有林諾德陪我,克林伯也逐漸矜持並常常為以前的弱智行為感到羞恥,偶爾回家安古羅仍然待我如我們分別的最後一天,父親還是忙於莊園事務,而母親在兩年前因為健康疾病死了。可惜。
今天是十四歲成年的日子。不對,應該是“廣義上的”成人之日,——就像是原來世界中大家本該都有的十八歲成人儀式一樣,這裡也有為大家準備的統一的成人儀式。
幾日前我已向家裡寄去請柬。今天父親會隻身赴宴。我穿上淺棕色的馬夾背心,繫上了領帶——這是中級學員的標準校服,上半身男女通用。
當然,除了外套。外套的西服是我定製的,藏青色絲料面料講究,且能防住一般的刀劍砍劈,——只是安古羅幫我挑選的,此外還有一套米黃色的。
我穿戴整齊,然後準備喚醒林諾德。
我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瓶子。林諾德雖然長相越發驚豔,但骨子裡的劣性和張嘴呼呼大睡的樣子……總讓人有點生厭。不過也好,這樣我就可以更快地叫醒她。我把瓶子裡的液體倒進她的嘴裡,她立馬驚醒,乾咳了兩聲——
“咳咳,露維婭!這次的血難喝死了,這是啥!”
“哦?”我看了一下瓶身,“魚血。”
“啊啊啊,不要這樣叫醒我啊……我的嘴不乾淨了,唔。”
“今天一天舉行活動——快點起來,我們去逛逛。”我跑開了,只留下一個空虛且寂寞的林諾德
“早。”克林伯端著一杯紅茶和一份鬆餅卷。
“哦哦,早啊。——今天吃鬆餅卷啊,真好。”我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