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晨光到現在都忘不了遲立人當時問這句話的時候,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
“遲……遲老師,這是我們縣的……那個,縣長寫的,楚縣長,楚揚縣長的字。”杜晨光緊張之下,連話都有些說不連貫了。
“一個縣長,一個縣長……”遲立人嘴裡重複著杜晨光的話,自動忽略了那個名字,只是反覆地念叨著“一個縣長”。
他的目光,牢牢地被那四個字吸引過去,好像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那四個字吸光了一樣。
他就這樣盯著那四個字看,久久不語。突然,身形一陣搖晃,整個人居然軟軟地向著一側倒了下去!
“老遲!”
“立人!”
金石和杜行之兩個人,連忙把遲立人扶住了,杜晨光也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去幫忙!
幾個人一陣按人中,拍胸口,好一陣忙活,才總算把遲立人給救了回來。如果他再不醒,怕是就要叫救護車了。
“老遲,你沒事兒吧!”金石緊張地問道。
“沒事沒事,沒想到啊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如此境界的字,唉,知足了知足了。”遲立人說到這裡,又看著兩個人說道:“這幅字,真正懂書法的人,不能久看,不能深看啊。”他嘆息著,但卻又忍不住把目光向那裡移去,只是剛看了一眼,就又忙著收了回來。
“怎麼回事兒?老何?光聽人寫字有凝神過度暈過去的,看字也能暈?”金石眼看他沒事了,半開玩笑地說道。
“唉,誰說看字就不能暈的?這字的筆力,深不可測,深不可測啊,越看越心驚,這人的書法,已經達到了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我研究楷書這麼久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字,我不知道當年歐陽洵寫字時的風采,現在也見不到他的墨跡了,只有碑拓,風神失之大半。但我推測,就算是歐公的墨跡,比之這字恐怕也難以佔得上風啊。這字最難得的,不是其形,而是裡面所蘊含的氣韻,如同九天神龍,高不可測啊!”
何立人說到這裡,再次嘆了口氣,整個人像是蒼老了許多。
他研究了歐楷一輩子,自以為已經得了歐楷的精髓,但今天卻受了這麼大的打擊,自然精神上會有些差,兩個人也理解他的這種心情。
事實上,包括金石和杜行之在內,兩個人雖然在歐楷造詣方面,沒有遲立人這樣的功力,但鑑賞能力也是不差的,這幅字簡直就達到了字意通神的境界,兩個人又豈能看不出來?如今看到這位華夏當代的歐楷大家,因為一幅字搞成了這幅模樣,兩個人都是有些嘆息。
他們都是站在了各自領域頂峰的人,一個個自是都有自己的驕傲。只是現如今,這驕傲卻被無情的打破,遲立人的心情,他們自然能夠理解。
“金老,這裱字……”眼看著幾個大人物光顧著在那裡感嘆,杜晨光卻有些急了,他可是帶著任務來的。現在他也算是知道這幅字的價值了,連這幾位大家都被震成了這樣,能不好嗎?現在他倒是真羨慕起這許大秘書了。這幅字如果能夠拿出去賣的話,肯定是一個大大的高價!
“這字我裱了!”金石沒等杜晨光說完,就肯定地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就把工時費給您?”杜晨光高興地說道,隨即就要掏錢。
“別急,裱這幅字,我不要錢,但有一個條件。”金石揮了揮手,制止了杜晨光掏錢的動作。
對於金石來說,錢早就不缺了。遇到這樣一幅神品極的楷書,他又哪裡會在意那兩個小錢?
杜晨光聽到金石老師的話,卻並沒有高興,而是第一時間反應道:“壞了!”
“這金石老師,該不會看上這幅字了吧!”杜晨光想著。
他看了看這幾個人的反應,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別說是金石了,怕是其他的那兩個人也好不到哪兒去,恐怕現在都在打這幅字的主意呢。特別是那個遲立人,雖然說著不看不看,但看他那架式,現在誰要敢把這幅字拿走,他非拼命不可!
“金……金老師,那個……我只是受人所託,這字不是送我的,我做不了主啊。”杜晨光有些為難地說道。
“這字不是你的?”金石皺了皺眉頭問道。
“是啊,是幫一個朋友裱的,我一開始和您說過的。”杜晨光笑著解釋道。
“哦,可惜了,可惜了。”金石搖著頭嘆息著說道。其實杜晨光進門的時候的確和他說過,可是他看到字後光顧著驚訝了,早把他的話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