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霞之丘詩羽輕輕偏過頭,看向身旁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就一言不發,只是盯著江面發呆的金髮少女。
“你好吵啊……那麼不情願你就先回去好了。”
英梨梨的話顯得很衝,若是換成平常時候,霞之丘詩羽少不了得擠兌她幾句,但她現在卻是沒這個心情。
她現在能夠理解這位少女的故作堅強。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她們兩人,今天都被同一個人給擊潰了啊。
感同身受這個詞經常被濫用,但縱觀自己十幾年的人生,霞之丘詩羽或許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身上竟如此適用這個詞。或者說,換成“同命相憐”,說不定會更好理解一點。
同樣被打擊,同樣被擊潰,甚至她的受傷程度還要更深——但她卻完全沒有表現出英梨梨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大概,她是不習慣於示弱的罷。
大概,她比起英梨梨更為成熟的一點在於,她早已決定獨自邁步。
大概,她先是作為創作者,然後才是少女存在著。
因此,霞之丘詩羽只是溫柔地說道:“之前你不是才大病了一場嗎?而且現在太陽都已經快落山了。”
英梨梨用力晃了一下腦袋,兩條金色的髮辮在空中旋舞,劃出曼妙的弧度,語調低沉了幾分:“你真的很吵啊……”
……那之後,紅坂朱音完全沒有提日程安排、成員構成、合同簽署等等問題,她只是絮絮叨叨地提了一大堆自己對於霞詩子以及柏木英理的要求,還有些許關於那個誕生於她筆下的瑰麗世界。
這樣的會面,哪裡談得上什麼商談。不如說霞之丘詩羽和英梨梨只是被迫聽了一個醉鬼將近兩個小時的自言自語。
但偏偏,她們離開之後,卻莫名覺得甘之若素,乃至自己也酩酊大醉。
於是,為了“醒酒”,兩人坐電車繞道來了御臺場,看了一下午這與其說是內海,不如說是河的尋常景緻。
“……我才不願意呢。”
“願意什麼?”
面對英梨梨那近乎自言自語的話,霞之丘詩羽雖然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頗為配合地附和了一句。
“怎麼可能在那張自作主張、狂妄自大、嚴酷苛刻的女人手下,悠然自得地畫畫呢?”
是的,英梨梨很清楚,那是一個跟過去一年、乃至她整個創作生涯,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且不是我自誇,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團隊協作能力。”
面對這一臉坦然的自爆言語,霞之丘詩羽淡定地補充道:“那本來就不是什麼自誇,只是顯而易見的事實而已。”
“哼。”英梨梨一臉嫌棄地甩頭看向了身側從初識就不對付的少女,“這一點你也差不多吧?”
“也是呢……”
兩個人都相當清楚,她們目前都不是那種能夠配合他人步調的創作者。不如說,這樣的兩個人,能夠在過去一年合作創作了一款大熱遊戲,簡直是她們彼此創作生涯中的奇蹟。
而將這樣步調不合、性格不合的兩個人擰成一股繩的,在表是身為社團代表的倫也,在裡是身為監督兼策劃的姜煜。
前者是人際關係上的協調,後者是創作內容上的協調。
兩人正是在這樣一個“除了創作之外不考慮任何事情”的環境中,才儘自己的最大努力創作出了一部優秀的作品,並互相成就。
經過了兩個月的發酵時間,現在2ch論壇以及推特等社交網路上,一旦提起,全部都是關於柏木英理和霞詩子的溢美之詞。
“而且啊,我從四月起就是三年級的學生了,要把這一年花費掉也太瘋狂了吧。意思是讓我去做浪人嗎?”
面對英梨梨接連不斷的吐槽,霞之丘詩羽繼續配合著她的步調:“不過你現在也完全沒有在準備考試吧?本來有打算升學嗎?”
“好、好吵啊你……”英梨梨略顯嗔怪地瞪了霞之丘詩羽一眼,嘴唇囁嚅了幾下,繼續說道,“而且,現在的我……”
“畫不出來?”
“嗯……”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贊成紅坂朱音的意見呢。”看著略顯沮喪的金髮少女,霞之丘詩羽輕呼一口氣,語氣鄭重,“關於未來,你有考慮過嗎?自己想怎麼做,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是繼續做一個創作者,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