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柏木英理的粉絲,自從見到過對方的畫後,她就一直這樣認為。
但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價值會因為柏木英理而被否定。
英梨梨有些怯弱地凝視著渾身顫抖的黑長直髮少女,心中惶惶不安,開口說道:“我、我不接受啊……所以……所以去找別的畫師吧……”
“是嗎?”紅坂朱音露出了一個有些冷酷,甚至可以說是殘酷的笑容,“那我就把這份企劃案燒了吧。”
英梨梨難以置信地看了紅坂朱音一眼,說話的語氣顯得很荒謬:“你那是……威脅?”
這世上哪有創作者拿著自己的孩子,脅迫其他人說如果你們不來我就殺死他的?沒有的吧?
嘔心瀝血、廢寢忘食、苦心孤詣、鞠躬盡瘁……
創作者之所以能夠毫不吝惜地往自己身上貼著這些標籤,不都是為了創作出一個感動自己,也感動他人的作品?
面對疑問,紅坂朱音顯得很平靜,她甚至語氣都沒有什麼變化:“怎麼會呢?不過這從一開始就是以柏木英理的畫為前提創作的企劃啊。明明知道不會有超乎期待值的作品出現的話,那就沒有去做的意義了。”
霞之丘詩羽抬起了頭來,語氣艱澀地說道:“……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丟棄的東西吧?連我都知道這其中耗費了多少心血。”
是的,哪怕是剛剛被紅坂朱音直接否定了自身價值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那份企劃案的魅力與價值。
紅坂朱音聞言揚了揚眉毛,淡然說道:“浪費心血什麼的,只要是在做這種工作,只是家常便飯而已。”
拿出企劃案、打回、修改、再打回、再修改……最後還是不合乎上級心意的話,就直接推倒重來,這樣的事情,在策劃這一行裡,實在是太尋常不過了。
面對沉默的兩人,紅坂朱音沒有停嘴:“我想創作自己能夠100%享受的作品,為此就算做出點犧牲也無妨吧?”
霞之丘詩羽咬著牙說道:“你就是像這樣挖走了大量創作者,給他們施壓,將他們毀滅的吧……”
“全力戰鬥,然後因此毀滅的話,我會照顧你們一生啊?不如說我們事務所就是為了養活那樣的人而存在的公司呢。”
紅坂朱音毫不在意,甚至用著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說話。
霞之丘詩羽面色複雜,盯著紅坂朱音,追問道:“可是那對創作者來說是幸福的嗎?”
“那就是個人自己去考慮的問題了。”紅坂朱音將面前的餐盤移到一側,“將創作看作是生活的動力的話就不應該到我這裡來,可是如果目的是透過作品實現自己的野心,那為了勝利而拼盡全力而不畏毀滅是理所當然的吧?”
霞之丘詩羽沉默了。
對方說的話是那樣的正確,正確到這位往往能在後輩們面前佔據主動的黑長直髮少女,都不知道還如何進行反駁了。
不如說,聽到紅坂朱音的觀點後,她感覺很害怕,很難受。
因為太過人性,反倒讓人感覺不到人味兒了。
“我做不到……”不出所料的,第一個氣餒的,是被霞之丘詩羽看作離開了某個男生就沒辦法的弱小創作者,“雖然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也很感興趣,但是現在的我……承受不了這種壓力。”
英梨梨的表情有些扭曲。
是害怕嗎?
不是。
是痛苦。
大概現在在場的人當中,沒人能夠理解她那種拿起畫筆想畫,甚至畫到一半,但就是覺得不對勁,所以最後只好把畫作付之一炬,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的感受。
但是,因為她對於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所以也就抱著樂觀的心態,想著或許哪一天突然就恢復正常了,自己又成了那個出產穩定又快速的畫師了呢?
“什麼啊?”紅坂朱音對於卻顯得有些不屑一顧,“不就是稍微陷入低谷期了嗎?”
“不是稍微!”英梨梨突然顯得很激動,腦後的雙馬尾隨著主人的動作一躍而起,然後又立即落下,“是極限了!我已經沒辦法畫出當時那種畫了!”
“澤村同學,那是……”
這個瞬間,坐在一旁的霞之丘詩羽,用責備的語氣打斷了她的話。因為即使她是英梨梨的同伴,也不希望對方如此輕易地決定自己的極限。
正因為其實沒人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創作才會如此豐富多彩,又如此生動有趣。
“啊哈哈哈哈哈——!”紅坂朱音突然大笑了起來,接著臉色一邊,表情猙獰,語氣粗暴,端著的酒杯被大力拍到了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別小瞧了畫師啊,你這個廢物!”
搶先一步完成了霞之丘詩羽想做的事情的人,正是面前這個有史以來最大的敵手。
被嚇了一跳的英梨梨瞬間身子一抖,一副相當動搖以及迷茫的表情,愣愣看著對面。
“其實啊,我可是期待你的畫能夠再提高兩個等級呢!可是你竟然還說出‘現在這樣子就行了’這種沒出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