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池芸兒是個嬌裡嬌氣的女孩子,但她無肉不歡,隔三岔五就要指使著江子實去鄉里的供銷社買肉。
他們都懷疑,她家裡所有的肉票全被郵寄過來,供給這沒心沒肺的小姑娘了。
江子實不會做飯,肯定要將肉交給女同志們燒,順帶著會大方地留下半碗給大家沾沾葷腥。
而且,江子實不僅僅買肉,還會買些小姑娘們喜歡吃的糕點、糖果、紅糖和細糧,又或者在供銷社買幾根油條、肉包。
每次他都會以吃獨食不好為由,礙於面子,分給眾人些,至少女知青們這次落兩塊糖果,下次得塊桃酥,又或者夠喝兩三頓的一小紙包紅糖,半根油條……
江子實把慷他人之慨進行得毫無障礙,可是呢,大傢伙雖然吃的是池芸兒的東西,但不知道為何他們感謝的卻是江子實。
如今想來,他們都很訝異。
為什麼他們能夠一邊吃著人家池知青的東西,一邊看不慣她嬌氣做作的姿態,又在方方面面與江子實相處極好,似是欠了他多大的人情般……
一年的時間能夠改變許多習慣,哪怕此刻他們察覺到不對,可讓他們向池芸兒道歉、道謝,就不行了。
畢竟他們已經形成思維定勢,覺得池芸兒根本不缺這一口吃的,與其買多了浪費,倒不如讓大傢伙跟著嚐鮮,反正是她傻,配不上他們的道歉與致謝。
眾人齊齊像是沒聽到池芸兒的話,恢復到往日的模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池芸兒也不跟他們較真,享受地吃完肉末蛋羹,又將自己那份肉絲疙瘩湯給喝完。
等她放下筷子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
用熱水和鹼洗刷完自己的碗筷,池芸兒放回屋裡,拿著換洗衣服,便就著鍋裡的溫水在廚房沖澡洗頭。
似是從身上揭下一層皮,她渾身的毛孔舒泰地張開,病氣也像尋到出口溜出去,從頭到尾都沒有一丁點的不妥帖的地方。
她微眯著眼擦拭著頭髮,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
池芸兒收拾好東西,挎著一搪瓷盆髒衣服,從廚房走出來,正碰上吃飽喝足一嘴油花歸來的江子實。
後者略微尷尬些,隨即他笑著將手裡的碗往前送了下:“池芸兒,剛才嬸子還問起你來,怕你晚上沒吃好,就讓我幫你帶了碗土豆燉雞,還有兩塊麵餅子。”
他衝她暗示,自己已經擺平了卞家,連雁過拔毛的村長媳婦,都看著她貢獻千把塊錢的份上,給她送碗吃食。
“嬸子的手藝好,又難得殺了幾年下蛋的母雞,給家人補身體。我跟著沾光了,還連吃帶拿,都快不好意思了。”
千把塊出手被抹殺掉,因為一碗雞肉,他妄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對村長家感恩戴德……
“喏,快點接過去,我幹了一天活身上不乾淨,得抓緊換洗下。對了,池芸兒你的衣服就放門口,待會我替你一起洗了。”
大傢伙剛吃完飯,而且吃得也十分滿足,可聽到土豆燉雞貼餅子,口水又開始不爭氣地氾濫開了,對池芸兒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吶。
他們的餘光緊緊鎖住大海碗,琢磨著池知青胃口小,村裡人做葷菜一向捨得放鹽,一碗能吃出五碗的效果。
隨便給他們留點湯,明天早上下雜糧麵條也行呀!
哎果然是青梅竹馬的關係,江知青頭一次正兒八經去岳家吃飯,還為了小青梅連吃帶拿的。
都要訂婚的人了,還給小青梅洗衣服。
換做他們,真幹不來這些厚臉皮的事情。
池芸兒抿著唇上前,沒有接碗,只是探著頭瞧了瞧,撇撇嘴特別耿直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子實哥哥,您就給我帶來這些呀?”
“這是燒了幾隻雞,您別跟我說是嬸子看都沒看一勺舀進來的。”
“雞頭、雞脖子、雞屁股、雞爪子還有雞關節骨可都在這一個碗裡了,這運氣好的,我都後悔沒走在城裡的路上,說不定我能撿一筐子錢呢!”
“不知道有沒有一塊能讓我下嘴的好肉。”
“送就大大方方地送,這麼送人是給誰臉瞧呢?”
“子實哥哥心思原來不是挺細的,如今有了物件,就將我這個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妹妹丟到腦後了。由著我被人按在地上搓臉面嗎?”
說到這裡她氣得渾身發抖,臉通紅得緊,那眸子裡濃濃的失望和傷心都能溢位來將整個院子都籠罩其中。
她沒有給江子實說話的機會,繼續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