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方的中陶。”
胡淵哦了一聲,中陶這地方他已經走過幾次,是個沒有邊地小縣,戶口稀少,連縣城城牆都沒有,不過靠近水源地區倒是有一些民居、郵驛、市集聚集,勉強算是一個能夠讓兵馬歇腳休整的地方。
“那就先到這中陶休整之後再走吧。”
胡淵揚鞭點了點前方,隨後不再開口,他身邊的將佐則連忙傳令下去,然後還得派出一批中軍騎兵提前趕到那裡劃定、標註指明兵馬的休整區域。
“中軍有令,再加快些速度,到了中陶就好好休息一下。”
聽到自家百將傳達下來的軍令,處在隊伍前段緊趕慢趕的杜克內心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彷彿都立即恢復了一些精神,他身邊的一些羌胡騎兵聽明白漢語軍令的,早就毫無顧忌的歡呼起來,立馬就引來其他漢兵軍吏的彈壓。
總算是知道讓馬兒歇歇腳,讓乃公也喘一口氣了。
杜克倒是沒有精力去約束自己身邊的羌胡騎兵,而是想著停下來休整後先給馬匹擦擦汗、餵食飲水,然後再找個舒服陰涼的地方躺一下,吃一點軍中的乾糧。
沒辦法,在戰場上,這匹劣馬也是能保住自家性命的寶貝,杜克當了步兵這段時間,可算是知道騎兵的好處了,不管是追擊斬首要多佔一些便宜,哪怕是戰事不利需要撤軍的時候也比別人跑得快些。
在戰場上,時刻比自家同袍跑得快一些,那就是一條保命建功的捷徑了。
正胡亂想著這些事呢,突然聽到身後一陣鼓號炸響,嚇得胯下這一匹劣馬尥蹶子,連帶著分了心神的杜克差一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幸好他自身的馬術極好,硬是緊抓住馬鬃,把這匹劣馬給制服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慶幸沒有掉下馬受傷呢,就聽到背後的喊殺聲和人喊馬嘶越來越響,也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蜀兵殺過來了”,就嚇得身邊那些鬆散的羌胡騎兵一陣騷亂,有不少人趁機脫隊往其他方向跑了。
“入他孃的,還真的殺過來了!”杜克也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住了,只是下意識的喃喃自語道。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哨探的斥候呢,怎麼沒有發現這夥蜀兵在此設了埋伏的!”
中軍隊伍裡面,突遭伏擊的胡淵拔劍在手,勒住戰馬大嚷大叫,可身邊沒有一個將佐能夠回答得了他的問題的。
他們這一路從狄道折返天水,走得都是急行軍的速度,而且又是在境內的官道上行軍,斥候派出一批又一批,都是緊趕慢趕的,為了保證速度,就沒有像在敵境行軍那樣謹慎小心。
可沒有想到,還真是在自家境內遭受了蜀兵的伏擊。
胡淵率領的步騎人馬以行軍的隊形長長排開趕路,眼下就在一處較為狹窄的路段上遭受了蜀兵的伏擊,那些悍勇的南中健卒輕剽疾行,在山林之間健步如飛、如履平地,不斷從山丘、林木之中衝殺出來,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把魏軍長長的行軍佇列從中間硬生生給截斷開來了。
路旁兩側殺聲震天,像雨後春筍那樣突然就冒出了許多炎漢旗幟,蜀兵那些強勁的弓弩飛快地發射著箭矢,羽箭像雨點一樣不斷傾瀉在魏軍將士的身上,在給敵人造成殺傷的同時也造成了巨大的混亂。
胡淵還聽到了蜀兵騎兵奔跑的聲音,他年輕的臉上頓時一變,內心更加緊張起來。
聽說那些來自南中的滇騎兵矮小速度慢,若是再平原曠野交戰,斷難與隴右地區的魏軍武騎爭鋒,可在這種狹窄、混亂的局面上卻能發揮出它的作用,他們南中人馬擅長山地的突擊作戰,常常能夠配合蜀兵的強弩發揮出巨大威力。
“參軍,我軍的陣型已經亂了,蜀兵的騎兵很快就要繞過來發起突擊了,我等且先往後退一退,重新整頓人馬之列陣之後再與他們交戰!”
身邊的將佐有熟悉蜀兵戰法的,知道一旦伏擊得手,那些擅長山丘奔擊的滇騎兵就會出現突擊,而他們的行軍陣型已經被截斷打亂,並不適合在這種狹窄逼仄的地方擠成一團禦敵。
所以他們連忙勸說胡淵下令往後撤退步騎人馬,容他們重新收攏整隊、排列軍陣後再行與這夥危險的蜀兵作戰。
胡淵卻立馬原地,僵持著沒有動作,也沒有下令,他當然知道在這種混亂、狹窄的場景下應對蜀兵進攻十分不利,可自己這麼一退,就把前頭那些被南中兵卒從中截斷、無法收攏的人馬給放棄了。
雖然數量不算多,可他們聽到撤軍的號角,卻背後都是敵人無法退後,必定軍心大亂,只怕很快就會被蜀軍的伏兵擊潰,流離星散。
我們兵馬遠多於伏擊的蜀兵,只要扛過這一波趁亂進攻的蜀兵衝鋒,局面立馬就能夠好轉,說不定還能夠反擊回去。。。。
胡淵很想喊出這一句話,然後指揮中軍及各將校的親兵仗著甲兵精良,結成小陣硬扛住蜀兵這一波衝擊,給前後部隊的整隊作戰爭取時間,但猶豫了一下沒有徑直說出口。
下一刻,上空一陣破空聲響起,激射而出的弩箭如電光般飛至,旗幟下的兩名騎兵突然慘叫一聲,先後從馬背上跌落下去。
胡淵勒住受驚的馬匹,定眼去看,只見一人被短小精悍的弩箭射穿了手臂,鮮血從甲衣處冒了出來,痛得他大聲尖叫,另外一個更加倒黴,直接被箭簇射中了臉龐,哪怕身上的甲衣再堅硬,此時也早已一聲不吭,沒了氣息。
有的馬匹也中了弩箭,受傷後跳騰掙扎想要逃離,中軍處旗幟又是一陣搖搖晃晃,步騎人馬擁擠傾軋,前後的隊伍亂作一團,軍令根本無法順暢傳達下去,還有中軍令騎走到路上被混亂人馬擠到路邊摔倒的,場面一時顯得更加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