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炅踏入軍帳時,神態激動,身上還綁著繩子。
倒不是說黃崇、侯大目膽敢違命不給毛炅鬆綁,而是這毛炅脾氣一上來,還不給人鬆綁了。
他看到帳中的姜紹時,眼睛瞪得老大,好像是要吃人的老虎一樣,口中叫嚷著:
「軍中都說鎮北將軍愛兵如子、同甘共苦,眼下作戰在即,就是這麼對待軍中壯士的麼!」
這讓黃崇、侯猛聽了又尷尬又生氣,張口就要咒罵這個桀驁不馴的南中都尉,但姜紹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開口,先行退下。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看這毛炅一副激憤的樣子,就算是不給他鬆綁,帳中與姜紹一對一相處,還真怕會再整出一點什麼事情來,別到時候傷到了主將姜紹就壞事了。
「沒事的,都先下去吧。」
見姜紹仍然堅持,黃崇、侯大目二人只得轉身離去,不過他們也不敢走遠,就在帳外不遠處候著,隨時準備再衝進帳中來。
等這二人走後,姜紹又看了看氣鼓鼓的毛炅,哂然一笑,親自近前給他鬆了綁,但毛炅並不接受姜紹的好意,鬆開手臂之後只是冷哼一聲,慢慢活動恢復自己的雙手力量。
「坐下吧。」姜紹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但毛炅依舊不領情,仍高昂著頭顱一聲不吭,他身材高大雄壯,矗在帳中如同半截鐵塔聳立。
姜紹沒有生氣,自己收起繩索回到位置上,看著毛炅認真的說道:
「丈夫以意氣相期,勿以小疑介意。某不會聽信讒言以害忠良,更不會為了面子將錯就錯,冤屈壯士,不管你帳下的兵卒是思念南中故土還是真的要投奔亂軍,問罪處罰,軍中都不應該把你打成叛將,某該還你一個清白的。」
毛炅聞言終於轉動了一下眼球,瞥了座上的姜紹一眼,慢慢滾動了一下喉結,卻還是沒有開口。
「當然,這件事情是黃、侯二人做得過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若是覺得氣不過,想走,某也不會強留你下來,這樣只會害了你,害了軍中將士。」
聽到這裡,毛炅漸漸把眼光轉到姜紹身上,似乎想要看穿姜紹的心底,辨別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姜紹指了指帳中一個箱子,繼續說道:「這是某帳中的財貨,你若是要走,也沒什麼好相送了,這些財貨大可自取,就當聊表某與你在軍中的同袍之情。」
毛炅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那個箱子一眼,邁步走了過去,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將箱蓋開啟,映入眼底的是黃燦燦的金餅和精緻的蜀錦。
他微微怔住了,就看著箱子,又看了看姜紹,沒有行動。
「怎麼了,還信不過某的話麼,好,某就以此箭起誓!」姜紹起身離座,從兵器架上掛著的胡祿上抽出一支箭矢,吐字擲地有聲。
「今日你離營而出,軍中上下絕不發一矢相害,來日戰場相見,也不必留情,儘管放馬來戰!」
說完之後,姜紹雙手一用力,就把箭矢當場折斷,扔在了兩人的面前。
「好。」毛炅高聲讚了一句,彎下身子一使勁,就把那沉重的箱子抱起,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他快步走到帳門口,突然又停下腳步,猛地轉過頭來看向姜紹,見他仍然神色如常,心知不是作偽,頓時心中一動,把箱子仍在了地上,大聲叫道:
「將軍如此相待,某也不是木材、石頭一樣的人,怎會不知感恩?不識順逆?某願追隨將軍陣前效力,絕無二心,至於這財帛金子,某實在是不敢收下。」
「壯哉!」姜紹哈哈一笑,拊掌稱讚。
這時候聽到響動的黃崇、侯大目也匆匆小跑進來,卻見到現場這個情景,頗為詫異,愣在了原地。
毛炅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哼了一聲,又朝姜紹拱手說道:
「某知道軍中有些人看不起某這南中的出身,懷疑某與那亂軍有關係牽連,某既然要追隨將軍陣前效力,就是想好了辦法自證清白,諸君明日拭目以待吧!」
···
翌日,姜紹軍隊照常開拔行進,兵發武陽城。
行不多時,就有探路的斥候來報,前方突然湧出了眾多亂軍人馬,打著各色旗號,攔路列陣,迎面推進而來,意圖邀擊自家一方的軍隊。
有所預備的姜紹聞言,心知是霍處的南中軍到了,且是要先「打援」了,當即下令全軍變陣。
中軍的旗號分明,官道上的軍隊旋即由縱陣轉變為橫陣,鋪開陣型佔據交通要衝,長矛大楯向前組成防線,強弓硬弩遮蔽道路,騎兵隊伍暫時按兵不動,收攏後留在後方等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