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山,千古江山,萬年英傑,天下只有蜂擁而至和惟願常住於此的人,還未曾有過來了之後不加留念之人,如今,李木卻是一朝頓悟,乘著風飄然離去,只餘一曲韻調空谷傳響,不曾帶走一片雲彩,端是瀟灑自在。
不過李木走得似乎太過瀟灑自在了。
“唉……”這已經是李木第七次嘆氣了,李木的眉頭緊鎖,五官因為愁苦而擁擠在一起,在官道上走著走著就忍不住要嘆一口氣,嘆氣的頻率還一樣,看這架勢還得一路嘆氣嘆下去,簡直看不到盡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用嘆氣做標記呢。
說來這事兒也怪不得別人,要怪還得怪李木自己,他當時是聽酒師叔的建議下山打酒的,就僅僅是單純想打個酒,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就此離開道山,身上就帶著重要的東西和一點兒酒錢,除此之外就別無長物了。
可在江湖行走,什麼都沒有準備怎麼行?乾糧和清水你要帶夠吧?傷藥要備著以防萬一吧?乾淨衣服多帶兩套換洗沒毛病吧?實在不濟,錢你總得要有吧?但李木要啥啥沒有,身上穿的還是人家問道峰的道袍,不說現在是在荒郊野外,就是去了莊子也沒有辦法——身上錢不夠。
既然沒有準備好,那就回去準備好再下山啊,難不成李木還會抹不開面子,覺得灰頭土臉地回去會很尷尬?
這也倒也不是,主要是因為李木心裡想通之後心情那叫
一個舒暢,俗話說心情好,身兒自然輕快,輕快的李木被風一吹就是千里之外了,等到他喜悅降下去,理智升起來,把一切反應過來時,他都離開道山老遠了,回去怕是得費一番功夫,而他身上的盤纏不足以支援這段旅途。
再者,問道峰還有個黑袍魔君等著他打架呢,本來還不相信對方說的會很快恢復修為,哪知道真恢復了,李木可不相信?桀會放過他,他才不願意回去捱揍,還是早點去找筱花的好,兩年時間,筱花可是時時來信呢,這不得報個喜去?
李木的心情就跟海上的天氣似的,狂風暴雨,晴空萬里,陰晴雲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剛才還愁腸滿肚的,這會兒想到筱花又開心起來了,至於經費啥的,不擔憂了,憑他浪子還不能在江湖掙口吃的?想著想著,李木竟然在官道上蹦蹦跳跳起來。
“路上的朋友,這是要趕哪兒去啊?”李木正走著,官道前方的樹叢中冒出兩個人來,一個刀疤臉,一個大光頭,一個扛著一把刀,一個懷抱一根棍,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兒看著李木,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這條路可不安生。”
李木被嚇一大跳,趕緊提起酒泉喝口酒壓壓驚,“花容失色”地問道:“那要想安全地走過這條路該怎麼辦呢?”
刀疤臉“嗤”地笑出聲來,大光頭微笑著回答了李木的問題:“這位兄弟你不要怕,這段路
雖然不安生,但有我們罩著,絕對不會出問題。”接下來就該來轉折了,“只是我們一群兄弟為了守護這段路的安全,把活計都拋下了,沒了經濟來源,如今吃飯都成問題,不知道兄弟願不願意幫幫忙。”
“啊……”李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中不免感慨,現在攔路搶劫的強盜花詞兒是越來越多了,這都把自己包裝成除暴安良,守衛一方的正義之士了,真不怕朝廷剿滅啊,“幫助你們這種好人,我們這些路人當然是義不容辭了。”
刀疤臉和大光頭相視一笑,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嘲笑,相互之間的眼神分明是在說:沒想到遇到一個大慫包,就不知道這羊肥不肥了。
“是哪些人在讓這裡不安生啊?帶我去找他們,我幫你們除了。”李木沒給兩人多樂呵的時間,信心滿滿地讓他們帶他去懲奸除惡。
刀疤臉和大光頭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合著這不是慫包是傻子是吧?聽不出他們話裡什麼意思嗎?真當他們是什麼好人了?
“不用勞煩兄弟,給點錢給我們糊嘴兒就行,那些壞人交給我們處理就行。”這倆強盜也不是什麼瘋子,都不願意無端見血,能不動刀就不動刀,順著李木的話接著往下忽悠,爭取平和地把錢搞過來。
李木表情一肅,義正言辭地說道:“不行!絕對不行!給錢不過是權宜之計,我要從根本上幫你們解
決問題,只有歹人被除了,你們才有時間和精力去謀活計!我師父說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刀疤臉和大光頭感到了深深的無語,李木這麼較真兒他倆還真沒有辦法,所以說千萬別和傻子打交道,對心臟不好。“真不用了,給我們魚就好……”
“絕對不行!”李木都不等人家把話說完就斷然拒絕,“你們是不是怕我受傷啊?不用怕,我可是很厲害的!”說著就御起靈來,把他七品的修為展露無遺,“這下你們該放心了吧?我敢獨自出來走江湖,可是有所倚仗的。”
“噗嗤……”刀疤臉和大光頭是真的忍不住被逗笑了,倆人已經在思考該怎麼戲弄李木才好了,結果不料李木話語沒停,“你們不敢帶我去處理問題根源,該不會你們就是問題的根源吧?若是這樣,確實沒有自己剷除自己的道理。”
刀疤臉和大光頭的笑容一滯,臉色慢慢變冷,話都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以為李木是大傻子,那倆人就是純粹的大傻子,很明顯,李木一直在裝傻充楞逗兩人玩兒呢。
“小子,你他 孃的膽子挺大啊,戲耍到你爺爺頭上了!”大光頭將懷中長棍握在手中,怒氣衝衝地向李木走來,而刀疤臉臉上的刀疤不安分地一扭曲,眼冒兇光地提刀向前,“本來就想要你的錢,你非要把命也獻上,那就怪不得爺爺了!”
隨著刀疤臉和大光頭一
步步邁進,兩人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不斷有靈力朝兩人聚集,每一步踏下都會將腳邊的落葉和小石子吹飛,“全都出來吧!咱們教教這個混球小子怎麼做人!”
話音一落,官道兩側的樹冠和草叢中冒出一大堆人來,細數一下攏共有九人,各自拿著刀槍劍戟,都是見血的玩意兒。九人散佈在李木的前後左右,正好把李木圍在中間,看樣子這群職業盜匪早就把李木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小子,爺爺今天就教你人生最後一課,七品你得在江湖上夾著尾巴做人,六品才有獨自走江湖的資格!”刀疤臉獰笑著譏諷李木一句,話音一落,整個人便已經高高躍起,舉刀過頭後仰,整個人向後彎成一個弓形,靈力順勢從周身匯聚到刀鋒之上,六品。
“當!”刀疤臉的全力一擊劈向李木的左肩,李木不避不閃,不動不搖,任由一刀砍在身上,預想中的一刀兩半,血灑一地的場景沒有出現,出現的是金鐵交擊的嗡鳴聲和崩飛的刀刃,而李木連道袍都沒有破損。
“人生最後一課是不是早了點兒啊?我覺得我還能再上幾節課。還有,雖然我知道你說的,不過你都熱心傳授我江湖經驗了,作為回報,我也告訴你一個吧。”比起強盜們的驚恐,慢條斯理的李木優雅而從容, “高修為的人是可以裝作低修為的人的,只有全力御靈時的靈力波動看出
來的才是真實修為。”
上完了理論課,李木該給他們實踐了。李木抬起右手,屈指向左肩上的大刀一彈,“嘣”的一聲,大刀化作無數細密的金屬顆粒崩散開來。
“三,三品!”強盜們駭得亡魂皆冒,“嗷”的一聲,連撤退的話都來不及,沒命地四散奔逃,連滾帶爬,一點兒先前的威勢都沒有了。
李木看著眼前這幫人的狼狽模樣不禁一樂,笑嘻嘻地說道:“別急著走啊,你們打劫完該我打劫了。”
說罷,酒泉高懸,晶瑩酒液劃過一道弧線從葫蘆嘴湧出,李木仰起頭暢飲一口美酒,隨手一揮,平地颳起一陣旋風,在眾強盜的哭爹喊娘中,一一把他們挨個兒捲起,就像水塘中的漩渦卷積水面無助的枯葉一般,在空中吹起了一個以李木為中心的漩渦,最後“啪啪啪”的幾聲響,九個強盜一個不落地全都堆疊到了李木面前。
“哎呀呀,你看看你們,跑什麼跑嘛?不僅耽誤功夫,還無端多受這些罪,何苦來哉?劃不著不是。”李木彎腰對痛呼求饒的人堆認真地勸解,希望他們下次能吸取教訓,“好了,閉嘴吧你們,我該工作了。”
半個小時後,李木望著手裡的一捧零碎唉聲嘆氣:“唉,搶強盜還是得把老窩一塊兒端了才好,太虧了,希望其他戰利品能多賣點兒錢吧。”
不管虧不虧,李木最後還是把一堆銖幣文錢通通揣進兜裡,蹲
下撿起那一大堆武器,像夾一捆乾草一樣夾在咯吱窩帶走,拉著一堆舊衣服舊褲子紮在一起的大包,看樣子也是要拿去賣的,“幸好附近不遠就有莊子,不然還不知道要帶著這些破爛兒走多久。”
一想到還有進賬,李木就心情大好:“果然好人有好報啊,我這剛說缺錢,這送錢的就找上門來了,我果然受到大道的鐘愛!”說著,李木就哼哼著小曲兒優哉遊哉地離開了,也不管事情的後續。
而原地,九個赤身棵體的男人手腳被藤蔓綁住,體內靈力被封住了,嘴巴還被雜草和樹葉塞得滿滿當當,動彈不得也呼喊不得,像屠宰場剛被宰殺的豬一樣整齊地擺放在官道上,在他們身前的地上還刻著兩個大字:“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