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拿過來看了一下,點點頭說:“我認識那個姑娘,和妹妹是好朋友,她們下放在一起的。”
母親看了一下,臉霎時變得慘白:“天哪,盈盈,那晚上不是你跑出來了,這上面就寫的是你的名字了,那可不得了。”
“就是就是。”張誠盈也變了臉色,“就是嘛,那個人好壞,沒有害到我,然後就害了晨晨。我還說,她怎麼沒給我寫信呢,可能也沒臉說。雖然招工到廣溪紡織廠,算算也就那個時間發生的事。今天我正好在醫院碰到了,她們母女兩個哭得好慘哦。”
張誠鼎母親破口大罵:“那個傢伙怎麼那麼壞呀?真不是東西,趕緊的,要你那同學告他,要把這人槍斃了才好——”
張翼做了一個手勢,讓妻子聲音放小一點,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當兒子的也說,今天到五七辦主任家去了,也說有關情況已經向上面報告了,遲早都要處理的。現在,是不是可以把這證明利用起來,為解決自家問題起點作用。
父親說這是一個證明,但不是充足的證明,因為沒有證人,怎麼能說明這就是那大隊領導乾的呢?拿這震懾一下,可能有點用,但也不指望真正能夠解決問題。
張誠鼎就說,等把接收證明拿過來了,就和夏永山一起到廣溪去。這裡的主任真不錯,還答應通知廣溪五七辦主任,讓他們也施加壓力。這樣雙管齊下,再加上夏永山能說會道,特別有理論,在學校就是學理論積極分子,有他陪著,就有底氣了。
張翼點點頭,拍拍兒子的肩膀說:“幸虧你的好同學,多向他學習,也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他,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在技術上我還是有一手。”
張誠鼎靈機一動,說:“我把小妹妹的書送給他複習,他已經很感謝了。如果真要給他們幫忙,好像他家的電風扇壞了……”
“這是小菜一碟,還有他家裡的電器、電路什麼壞了,我都可以幫他們修理。”張翼難得有這麼好的耐心,一向對兒子要求嚴格,對女兒寬容得多。現在為了女兒的事,願意盡心盡力,對兒子的能力也高看了一點。
自己的事情有把握了,大女兒拿起桌子上的診斷證明書,這才向父親提出要求:“既然這張證明有用,我們等於利用了我的同學,光是解決我的問題還不行啊。爸,你能不能幫幫忙?”
“女孩子的事情,我怎麼幫忙?”父親很不以為然。
張誠盈卻突然站起來說要去衛生間,兒子知道,做兒女的不太好出口,就讓母親說。那個女孩子和女兒真的關係很好,經常到這裡來,女人養過三個孩子,當然更理解這個問題。於是就對丈夫說,晨晨現在最需要馬上要打胎,否則工作就去掉了,而且還要被髮送回原單位。回農村去還在那個大隊領導的魔爪下,怎麼能再回去?所以無論如何現在要一張單位證明。
父親馬上就明白了,真的,單位介紹信還真沒有地方可以開到。蓋公章是有法律效應的,不是單位的職工,怎麼能證明呢?正在運動期間,小事情都能上綱上線,更何況這麼大的事情,領導也不會同意呀。
兒子看出父親的為難,說,這也算不得違法亂紀,是那些大隊幹部胡作非為,他們才是違法亂紀的罪魁禍首,坑害下放知識青年,違反了領袖的教導,遲早都有懲罰他們的一天。相反,我們這是扶危濟貧,是懲惡揚善,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父親想了一下,然後就問工會的公章行不行?既然是單位的工會,是工人的群眾組織,按道理說,更應該關心職工的身體健康,用工會的公章應該能夠代替吧,試一試看一看?
但是,工會的公章在工會主席的手上,也住在家屬區裡,平常家裡有什麼東西壞了,是張翼幫他去修理的。就說去試探一下,跟著就出了門。
十分鐘內就回來了,連連搖頭說不行,這種事情鬧出去可不得了,不要害得人家倒黴,正在鬥私批修,私人的交情都是不算數的。
兒子就說,這是個證據,如果拿到這個去廣溪,找到那個大隊領導,是不是可以起到一些震懾作用?張翼就說可以,辦公室還有工作沒有做完,他去加個班,把這份檢測報告曬圖,出門帶一份也算有證據。
張誠鼎就說,那就弄兩份吧,讓她們自己也留一份,以後能握著對方的把柄。另外,要把妹妹的下放公社、生產大隊、小隊名字記下來,萬一夏橋那邊要問,也能夠具體回答。父親就到臥室的辦公桌裡,拿出一本信箋,一支鋼筆,讓他自己記錄。
看見父親走了,就讓母親去休息,張誠鼎趴在吃飯的大桌子上,自己寫了一張證明。大妹妹出來了,問哥哥寫什麼?他說要她下放的準確地址。妹妹一邊在信箋上寫,一邊問哥哥,有沒有辦法開證明?
他對妹妹說:“你放心,在學校我就有個外號,叫張諸葛亮,你安安心先睡覺吧?我去找同學想想辦法。就是辦成了,也不要對任何人說,尤其是不要給父親說。睡覺去吧,睡覺去吧。”
把妹妹打發到閣樓上,他自己又把沙發開啟,就在堂屋裡睡下來,聽到動靜,是父親回來,他才睜開朦朧的睡眼,問他搞好了沒有。父親把原來的檢測報告放飯桌上,再加上兩張曬圖的複製件,什麼話也不說,也進臥室睡覺了。
聽到屋裡已經沒有動靜,閣樓上也沒有動靜了,張誠鼎才爬起來,開門出去。想到一個初中同學沒有下放就上班了,是一個街道工廠,專門生產紐扣的,後來還當了會計,說不定保管著公章,就去找他了。
砰砰敲開了門,問他有沒有辦法蓋個公章?同學問他蓋什麼章?張誠鼎說一個女孩子要流產,醫院要單位證明。
同學把他拉著,閃身出門,在漆黑的小巷子裡,給了他一拳:“呵呵,你小子風流倜儻啊,悄悄的打槍,把姑娘的肚子搞大了,這下麻煩了是不是?”
“胡說八道什麼呢?”張誠鼎給那個初中同學一腳,“我是那樣的人嗎?是我妹妹同學,在農村被禍害了,總而言之,就是那種用身體換工作的事情,你明白的。”
鈕釦廠會計罵了一聲,問怎麼不告?張誠鼎很不耐煩:“少廢話,先把這事辦好了再說。”
對方才很抱歉的說,他也沒辦法。說起來是個小工廠,這就是生產攤子,屬於區府管的,哪裡有什麼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