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刺在白瓷盤子裡閃著幽藍陰冷的光芒,魏老皺著眉頭看了半天,道:“我要帶回去仔細看看,分辨一下到底是哪種毒,在此之前,先開個方子給你們煎藥,可以延緩毒性發作。”
“大約需要多久?”路河問。
“這個,很難說。”魏老嘆了一口氣:“天亮後我若還拿不出解毒的方子,你們就要立刻去把太醫院的院使請來,皇宮內廷裡有的是療傷聖藥。”說完魏老端著瓷盤子急匆匆走了。
芍沁兒早已經清醒過來,戰戰兢兢地守在房間門口,既不敢走,也不敢進。朝山便做主給幾人分工,讓路河抓藥,並監督芍沁兒在院子裡生爐熬藥,而他自己與甫少更一同留在房間裡看顧百里泊,正好一個盯著一個,任這兩個小女子有什麼壞心思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實際上朝山真是想多了,甫少更若想百里泊死,之前就不會出手救他,無論什麼人,失血過多就相當於命喪半條。
甫少更坐在床沿上,靜靜注視著昏迷不醒的百里泊,此時的他,不再有以往的那種冷肅和霸道,皺著眉頭,眼睛緊緊閉著,額頭上全是冷汗,嘴唇顫抖,看起來十分脆弱。
甫少更輕輕握住他的手,發現他雙手成拳,竟然沒有辦法展開來,想必是受著極大的痛苦,潛意識裡還能忍耐著痛苦不發一聲。
甫少更也在問自己:為什麼不放任他去死呢?自己心心念唸的進到百里王府,不就是為了要他的命,給那許多無辜性命報仇,然後奪走藥王書嗎?為什麼要救他呢?
大概是因為,甫少更心中長嘆一聲,因為她始終不相信,曾在她的帳下“做客”,彼時那個斯文真誠,笑容美好的書生,如今已變成一個幫兇和屠夫。
大概還因為,甫少更已經敏感的發現,有些事情並不如表面上那般簡單,如果說這場血雨腥風中還有暗藏的真相,那她必然要親手揭開。
朝山不善地盯著甫少更,這個女人太神秘了,一出又一出的讓他驚嚇不斷。如果此女是敵非友……那實在太可怕了,此時他甚至不能確定,能不能將她一擊必殺。
甫少更根本就沒去注意室內的另外一個人。她只是專注的看著百里泊,百里泊的嘴唇顏色越來越黑,毒性在擴散。
甫少更道:“王爺出汗的厲害,我需要熱水和手帕,若不擦掉他的汗,一吹風只怕要發燒。”
朝山料想時間很短,這女子大約做不出什麼來,立即轉身出去。
甫少更迅速在自己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用勁過大,幾乎咬掉一小塊肉。甫少更疼的眼淚汪汪,怕浪費,使力捏開百里泊的下頜,把手指塞了進去。
百里泊的舌頭溫軟,彷彿有意識的立刻含住她的手指開始吮吸。甫少更疼的腦門青筋亂跳,恨恨道:“你對老子一點都不好,老子還要救你,真他孃的沒天眼了。”
沒過一會兒,朝山就端著熱水進來了,甫少更不肯接過來,嘴裡還直嚷嚷說又累又餓,要回去歇息。朝山無法,想想天也快亮了,魏老那裡恐怕有了結論,便揮手讓她離開。
甫少更拔腳就走,臨走時還朝著同樣又累又餓的路河和芍沁兒哈哈笑了兩聲,十分不厚道地說道:“你們忙,我要回去睡覺了,睡眠不好會影響我的心情哈哈哈。”
……
甫少更走後不久,百里泊睜開了眼睛。朝山大喜,連忙湊上去問道:“爺,感覺怎樣?疼的厲害嗎?要不要喝點水?”
不想百里泊好似完全沒聽見一般,只見他輕輕抬起手覆蓋住自己的臉,良久,有一行淚水從他的指縫裡淌了下來。
朝山大驚:“主子爺,疼的如此厲害嗎?我,我去請魏老過來。”說完跌跌撞撞往門外跑去。
百里泊只覺得胸臆中那多年含而不發的悲傷猶如一座沉睡的火山,只要一個微小的缺口,一個小小的觸動,就會完全爆發出來,把他整個人都炸的七零八散。
睡夢裡依稀有人在他耳邊說的話,那般熟悉,讓他懷念到渾身戰慄。
這大約是夢,這肯定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