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白芷身形微僵。
這鴿子的叫聲她一點都不陌生，甚至還很熟悉，在過去難以忘懷的某一段歲月裡，這鴿子就曾是她形影不離的玩伴。
可她住的地方是從不養任何寵物的。
將白芷的神色在漆黑的環境裡晦暗不明，她既沒有叫人來侍侯，也沒有點起燭火。
雕花的窗是開著的，窗外的月色很清亮，房間裡也照進了一縷月光，而一隻鴿子落在窗外的空地上，隨即飛上了窗臺。
鴿子“咕咕”地叫著，似是摧著收信人注意查收，它細小的腿上帶著信件，將白芷盯著那安然自若的鴿子，目光復雜地掙扎了半晌，方才咬牙下床動作嫻熟地解下了信件。
信上只有一句話。將白芷看完卻失神地站了片刻。
將鴿子放飛回去後，她抬頭看著天上彎彎的月兒，心想該是要有個了斷了。
她轉身將燭火點上，然後將信件燒了，值夜的丫環婆子們就立在門外等候著，因為將白芷夜裡睡覺，屋裡從不允許有人。
“婁媽媽，”將白芷接過婢女蔚然倒來的安神茶，凝神想了一會兒，她的容貌雖然還不顯老，兩鬢卻早已斑白，一個心裡裝著許多事的人，即使再有保養的方法，也沒法將那白髮變回原來少女似的烏黑柔亮，她道：“你帶人收拾一下，天一亮，我就要離開府裡，到西山別院去休住一段時日。”
婁媽媽有些詫異地看著將白芷，婢女蔚然也有些心驚，事情太過突然了，她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婁媽媽立刻應了下來，然後帶著人下去收拾。
將白芷心事重重地嘆了一聲，這段時日，她的心越來越難安寧了，伸手揉著自己突突跳痛的額頭，她想到了什麼，閉目問蔚然：”易兒回來了沒有？“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感。
蔚然擔憂地看著將白芷，她已侍候將白芷多年了，道：”還沒有，宮裡的盛宴該是要到三更天才結束，老夫人是要找世子嗎？“
”他回來了你告訴我一聲，“將白芷道，語氣隨即有些悲哀自嘲的譏誚，”在他眼裡，我這個祖母是個深不可測的，是他要防備著的，是個壞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卻這樣與我隔離著……“
蔚然聽了這話，神色也低黯了下來，想著平日裡世子與老夫人相處的情景，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宮城裡，月上中梢，宴會也漸到了尾聲，唐復攜著皇后與兩位貴妃也已經退了宴席回去歇息了。
柳易出了席，正打算出宮回府歇息，這幾天幾乎都在宮中忙碌，他伸了伸懶腰，又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柳世子這是想起意中人了，”十威侯爺蘇達永似是早已站在那裡，笑眯眯的很是令人信賴的模樣，他立在紅柱邊上，與柳易寒喧道：“蘇某也曾經有過心儀的物件，那種思念想得到的感覺，當真讓人有些茶飯不思的，不過柳世子當然與蘇某不一樣了，看柳世子這模樣，定是兩情相悅的了，但不知是哪個女子這般有福氣，能入得了柳世子的眼？”
柳易看著蘇達永，他一點也不意外蘇達永會等候在這裡，因為他們總會有機會談話的，他微微笑了笑，道：“侯爺還沒去休息？”
蘇達永笑道：“蘇某刻意在這裡等著柳世子，柳世子該會猜到蘇某為何而等候？”
柳易道：“是為了秦將軍吧。”
“這是其一，”蘇達永轉身，與柳易並肩說話，“其實秦將軍做錯了，他若真是為了九王子好，就不該帶著九王子逃亡，當時先王暴斃，宮中大亂，誰都難以避免有些嫌疑，潞妃是那段時日接觸先王最多的人，所以嫌疑也就越大，晉王並沒有最終定罪，九王子也不一定不能洗去冤屈，但秦將軍這麼帶人殺了出去，實在是令人……唉，真不知該怎麼說好，唯有見到他面，蘇某才能跟他曉以利害，畢竟他也是忠心耽耽的呀。”
柳易靜靜聽著，並不發表言論，“那其二呢。”
“其二，卻是跟柳世子有關。”
柳易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蘇達永笑道：“準確來說，該是跟柳世子的大哥有關。”
柳易停了腳步，神色也冷峻起來。
“不要緊張，”蘇達永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蘇某打聽到，柳世子的大哥腿腳不便已經多年，早已延請許多名醫調治，一直沒有起效，既然是調治，想必不是外傷亦不是隱疾，而是中了毒罷，蘇某恰好認識一位用毒高手，解毒也是行家，至今為止，還沒有被難倒過的，今次恰好與蘇某同行，因此想介紹給柳世子，但不知柳世子信不信得過蘇某？”
柳易看著蘇達永，蘇達永似是對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很清楚也很有把握，他很意外，因為從沒想過他的祖母竟與晉國的人有關聯。
蘇達永也笑眯眯地任由他看著，柳易道：“那不知侯爺想要的是什麼？”
蘇達永笑道：“我知道秦將軍與你做了一筆交易，只要你將他給你的東西交給我，就當作是診金了，柳公子的痊癒換這個東西不知值不值得？”
“你知道他交給我的是什麼東西？”
“我只知道秦將軍有個生死之交，這個生死之交掌握著晉國最好的牧場。”蘇達永說這句話時眼裡閃過一絲厲色，顯然此人在他眼裡是個舉足輕重的憂患。
蘇達永隨即又笑了，看著柳易，似乎也不著急，“蘇某明日等柳世子的答覆，至於秦將軍那裡，本王會找他會談，晉王希望他能帶九王子回去接受調查，畢竟九王子是晉王親愛的弟弟，晉王也不希望九王子流亡在外，家事總是要坐下來才能解決得了啊。”說罷蘇達永學著頌國人的禮儀，拱手告辭。
第二天，將白芷帶著幾個隨身侍候的人去了西山別院居住，人不多，將白芷最不喜人多，尤其是在這個非常時刻。
但她到西山別院才不過半天，便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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