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裡如往常的宴會一般熱鬧,戲臺上唱著戲,而眾姑娘們或看戲,或是不時朝對面的各世家公子望上兩眼,然後低聲與同伴說笑幾句,而談論得最多的竟然還是柳易。
蕭知秋好奇地望了一眼對面端坐的柳易,恰好與他的目光碰個正著,他的眼神還是那般靜得彷彿一潭淵水似的,竟連一絲情緒也看不出來,真是個難以捉摸的,蕭知秋心想,然後微微對他頷首。
他的身邊還坐著宋楷,宋楷倒是比柳易熱鬧多了,不僅與身旁的世家公子低聲說笑,淺酌幾杯,還不時地勾唇綻放他的招牌笑容,不知說著些什麼,但從他們的目光時不時地描向水榭這邊,應是也在談論這邊的姑娘哪個更使他們心儀,不禁覺得好奇有趣,這宋楷不是一向對女子敬而遠之的嗎?
正這般想著,卻見穿著一身天青色錦袍的凌殊穿過各世家子弟,隨意地來到了柳易的身邊坐下,神色仍是一貫的透著一種孤寂出塵,而彷彿又比往日神色更清寒了些。
他的出場,使得全場的少女都有些欣喜詫異,小聲交談,這不禁讓蕭知秋更加感到奇怪,怎麼凌殊的出現會使得這些世家姑娘如此興奮?
忽然,一聲物體跌落在地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眾人詢聲望去,卻是唐錦惜不知何故將茶杯跌落在地。
一時少女們都靜了下來,似乎這才想起唐錦惜也在宴會之中,少女們神色各異,然後交談聲變得更小聲了,但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蕭知秋凝神去聽,卻無一不是在說唐錦惜在京中流傳的傳聞,這些傳聞她也聽過一些,但之前並沒多留意,卻是不曾想到唐錦惜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會是凌殊。
難怪她的身上會彆著一支簫,蕭知秋看著唐錦惜,只見這行事張揚的少女,怔著神色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對岸的凌殊,而對周圍的議論聲充耳不聞。
凌殊卻是一臉寒色,目光中甚至有難掩的慍色與厭惡,看了一眼唐錦惜,他彷彿忍著怒氣而一把拿起酒杯仰頭便喝下。
蕭知秋看見,唐錦惜倔強的神色看見這一幕時有微微變色,目光一閃,她竟收回了眼神,“拿酒來。”她輕聲道,全然沒了剛才的倨傲。
氣氛又重新變得熱鬧喧譁起來,蕭知秋雖然奇怪,卻也收回神色,而與範採清微微談論著戲臺上唱的戲詞。
範採情今日顯然心情十分地好,看著宋楷在對面與世家子弟開懷大笑,她彷彿覺得自己對宋楷又多認識了一些,多親近一些,因此心裡越發高興。
席到一半,戲臺上的戲告一段落,於氏那邊的世家夫人商量著,該請這些世家姑娘們都表演一下才藝,免得宴會太過枯燥無趣了。
頌國的人都偏好雅意,因此吟詞作曲的都十分興盛,況這也是彼此心照不萱的給這些年輕人制造一些機會多瞭解。
眾姑娘們都有些欣喜而矜持,正你推我推地謙讓著誰第一個去,卻聽一聲簫音綿長地響起,原來是唐錦惜解下了身上的簫,輕輕地吹嗚了起來,她的目光復雜卻痴情地望著凌殊。
隨著她的簫聲響起,凌殊臉上的慍色顯然比剛才更盛,這不禁讓蕭知秋有些驚訝,她只聽過唐錦惜在席上一言不合便會大發雷霆,名聲不好,卻不知凌殊與唐錦惜之間有什麼過結,以至於凌殊竟對對他鐘情而又身份貴重的唐錦惜竟如此的恨意。
彷彿沒有人注意去聽唐錦惜簫音裡帶了些什麼情緒,幾乎所有的人都只是在凌殊與唐錦惜之間來回張望,然後不時夾著輕聲的笑意。
一曲終了,凌殊的神色已漸漸恢復平靜,只是眼神裡仍是散著令人難以接近的寒意,但唐錦惜卻是好多了,彷彿藉著簫音向凌殊傳去了自己的思念痴心之意,她心中的鬱結也散了不少,甚至嘴角還流露了一絲淺笑。
“郡主吹的簫音真好,連我聽得都不禁為你動容了。”齊霽月是東道主,有責任為氣氛的尷尬而解圍,柔柔的嗓音響起,令人都不禁靜了下來聽她一言。
唐子袊聽了,仍是一臉爛漫,無憂無慮,彷彿是想安慰唐錦惜,她打趣笑道:“她吹的簫音呀,我想整個京城恐怕沒有哪個女子能比得上,與凌公子真是意趣相投,將來定能感動得了凌公子。”
唐錦惜聽了,向凌殊望去一眼,只見凌殊眼裡的寒意彷彿都能凝結成霜了,露出了一絲苦笑來,她正打算借酒消愁,卻聽得一聲清脆的反駁聲。
“這話差了!“卻原來是範採情快言快語。
見眾人都在不解地望著自己,範採情也並不慌,而是對上唐子袊的目光接著笑道:“郡主的簫音雖然吹得好,但總是太悲涼了一些,令人聽了很難過,都不忍再聽了,但是我知秋表姐的簫音那也是不可多得的,我敢打賭,知秋表姐的簫音比之郡主的也不差。”
範採情心無城府,並不知唐錦惜與凌殊之間的糾葛,她本就性子天真率性,聽了唐錦惜的簫音與唐子袊的話,下意識地便想為蕭知秋爭個風頭,好讓這些京中的姑娘都知道知道,蕭知秋那也是極出眾的,絕不是她們以為的那般默默無聞。
唐子袊有些一怔,顯然沒想到竟有人會反駁她的話,而好奇地往蕭知秋督去一眼。
唐錦惜更是瞬間便冷下臉來,看著範採情那一臉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模樣,她眼神漸冷,而朝蕭知秋看去。
“你也會簫?”她出聲問道。
唐子袊與齊霽月聽了這聲問話,心都不禁為蕭知秋提了起來。
蕭知秋怔了一怔,看著唐錦惜眼裡忽然湧現的敵意有些不解,她會簫有什麼不對的嗎?但還是提起了精神應對。
“略會。”範採情的話既已出口,蕭知秋也不否認。
唐錦惜彷彿聽了什麼笑話似的,抓起放在矮榻上的簫,她二話沒說便是離了自己的座位,走到蕭知秋面前。
“你吹一曲給我聽,我不信你比我吹得好。”她眼裡又是自信又是敵意的,沒人知道她在簫上花了多少功夫去練,唐子袊的話顧然是為了逗她開心,可她對自己的簫音那也是相當自信的。
而這個簫知秋,既沒有比她更好的樂師教導,又一直默默無聞的,說她比自己好,她如何也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