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中院,乳母哄著吳沅去睡覺了。
莊氏遠遠的看見抱朴書齋的隱約有亮光,走了進去,是書僕丁白在把書齋裡的書籍整理歸位。原來是錯覺,站在書齋外恍惚間,莊氏以為是吳伯庸在書房。
許久沒人來的書齋,顯得格外僻靜,百寶閣的架子上佈滿灰塵,洗筆池裡也長起了苔蘚。吳伯庸不喜別人打擾他讀書,從來都不準丫鬟小廝進入書房,連帶著莊氏也很少進抱朴書齋。
“你下去吧。”莊氏對丁白吩咐道。
丁白躡手躡腳的小心退出書齋。
莊氏隨手拿起書案上的書冊,書頁中一張紙飄落在地上,撿起來開啟一看,是一幅作了很久的畫。畫上的人分明是年輕的莊氏,嬌羞的模樣在院子裡望著院牆外的風箏,言笑晏晏,舉止優雅。那是那年定親後吳伯庸在院牆外放風箏給不便出門的莊氏看。
莊氏撫摸著畫像,一時間心情有些酸澀,不知道遠在瓊州的吳伯庸怎麼樣了,這麼久了,也不見隻言片語的訊息傳來。
“大奶奶,三福堂的朱嬤嬤來了。”春桃站在書齋外說道。
莊氏起身放好畫像,關好抱朴書齋的院門,來到花廳。
“老夫人擔心大奶奶晚上晚膳用的不好,特意吩咐老奴送來一盞燕窩羹。這燕窩是今年的新品,二夫人管家後,各院都有了酉時進燕窩的習慣。中院的小廚房許久沒用了,所以老夫人讓老奴給大奶奶送來。”朱嬤嬤恭敬的說道。
“代我謝過老夫人的好意。叫老夫人費心了。”莊氏拿出一個長命富貴的赤金鎖,塞進朱嬤嬤手上,“聽說你兒媳婦又懷上了,這是我給你未出世的孫兒的見面禮,謝謝你們捨得讓小虎子去瓊州照顧大爺。按道理,應該是我去的。但是元娘這裡實在是離不了人。”
“這可使不得,大奶奶,您這話說的。”朱嬤嬤連忙推辭,“小虎子去瓊州是他應盡的本分,他本就從小跟著大爺,況且,吳家待他也不薄。”
“收下吧,這樣我心裡也好受一些。不要再跟我推辭了。小虎子去了那麼遠的瓊州,我也是當孃的人了,我自然也知道你們心裡的不捨。別的我給不了什麼,只能在這些事物上補償你們了。”莊氏堅持要朱嬤嬤收下。
朱嬤嬤見莊氏態度堅決,“哎”了一聲後,收起金鎖。莊氏吩咐春桃送朱嬤嬤出了中院。
春桃回來後,見莊氏正在出神。輕輕地喚了“大奶奶”一聲,莊氏才醒過神來。
“大奶奶,您又在想大爺了。”春桃柔聲說道,端過燕窩盞,服侍莊氏。
莊氏嘆了口氣,用完燕窩後,去碧紗櫥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吳沅,給吳沅捏捏被角後也收拾睡下了。
轉眼已經是上元節,莊致用來吳家拜訪,吳沅聽說後,連忙要去大門迎接那個總是給她帶有趣玩意兒的舅舅。
莊致用剛下馬車,就見著吳沅羞澀的躲在莊氏背後,莊氏將吳沅拉了拉,讓她快叫舅舅,吳沅不肯開口,只是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似乎在找些什麼,見著莊致用手上空無一物,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莊致用見狀大笑,一把抱起吳沅,“真是個小人精兒,見著舅舅沒有給你帶好玩的,竟然都不叫我了。”
吳沅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抱的這麼高,不免驚呼,莊氏連忙讓莊致用把吳沅放下,“我們元娘可是嬌滴滴的大家閨秀。大哥,快把她放下,小心嚇著她。”
莊致用笑著將吳沅放下,從背後變戲法似的抱出一隻四肢雪白,通體帶著花紋的狸花貓出來。“看舅舅給你帶了什麼?”
吳沅大喜,連忙叫“舅舅”,兩隻小手撲騰著要去抱。莊致用笑的樂不可支,“它叫虎斑,你可要好好養它哦。”
輕輕的將貓放在吳沅懷裡,吳沅欣喜的抱著狸花貓不撒手,不一會兒就和虎斑玩起來了。
“大哥,外面天涼,進去說吧。”莊氏喚來在大門外和虎斑追逐玩鬧的吳沅,一起進了中院。
“今天是上元節,我想著元娘長這麼大應該還沒出去逛過燈市,我上午還要去辦點事,下半晌我就來接你們去逛燈市。”莊致用笑吟吟的說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拋頭露面,我就不去了吧,而且老太太在家,我就在家陪老太太。大哥您帶著元娘去就好了。外面燈市人多,可得看好了元娘,別讓她到處亂跑,多帶些小廝。”莊氏婉拒道。
“行吧,那就說好了,下半晌我就來接元娘。”說罷,轉頭又對著元娘樂呵呵的說道“元娘乖乖的,在家聽孃的話啊,等舅舅辦完事就來接元娘出去玩,外面可好玩了,舅舅只帶聽話的孩子去玩。”
元娘聽說要出去玩,抱著虎斑連忙點頭答應“元娘乖乖的。”
未時,莊家的馬車早早就在吳家大門口等著,莊致用把元娘抱上馬車,莊氏猶不放心的叮囑:“一定要看好元娘,早點回來啊。”
“放心吧,我們走囉。”莊致用示意莊氏放心回去。
出了東街,元娘扒拉著車窗往外瞅,只見河堤兩岸人山人海,遊人如織、車馬喧闐,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彩燈,街道兩邊的小攤都擠滿了人,火樹銀花的燈市看得人目不暇接。
莊致用帶著吳沅來到一家太平酒樓,上了二樓,要了個靠窗的位置,“今天上元節,要吃元宵,這家的赤豆酒釀元宵在揚州最是有名。吃飽喝足了,咱們就去好好逛逛燈市。看咱們的小人精兒能猜出幾個燈謎。”
吳沅撇撇嘴,莊家舅舅也太小看人了。等到元宵端上來時,吳沅氣憤的吃了好幾個,吃的小臉都帶著紅暈,莊致用見狀大呼不妙。這小丫頭從小養在吳家老夫人跟前,指不定還沒吃過酒。
吳沅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除了頭有些暈乎乎的。莊致用無奈,只得吩咐小廝調轉馬頭,帶著吳沅去了八寶章鴻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