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
趙禎面帶倦色,被張貴妃磨了一夜,脾氣仍一如既往的溫和,而張貴妃面戴輕紗,隱隱可見臉上的疹子瘡癰。
她神色十分不悅,但有趙官家和廣陵郡王在場,她不僅沒有為難辛夷,還朝她笑了一下,驚得辛夷差點沒緩過氣。
趙禎打量辛夷一眼,抬手示意傅九衢在自己下首入座,並無責怪之意。
“你這個小娘子很是難請啊。”
辛夷覺得“你這個小娘子”的說法很是奇怪,不由抬眼看了趙禎一眼,卻接觸到溫和的笑意。
傅九衢沒有辯解什麼,只是低頭拱手。
“此事是重樓不對,這幾日身子不適,常去叨擾小嫂,倒是耽誤了給貴妃問診。”
“如今可大好了?”
“回官家,好了許多。”
趙禎擺擺手,示意張貴妃帶辛夷去暖閣的內室裡看病問診,然後老神在在地靠著椅子,和傅九衢閒話起家常,問起他年節上的事情。
傅九衢看一眼辛夷離去的背影,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卻聽趙禎咳嗽一下,“你放心吧,出不了事。”
傅九衢手指微頓,笑道:“官家說笑了,我何須擔心?”
“哼!”趙禎重重一哼,一副“我還不瞭解你”的眼神,聲音卻低了幾分,“初二那天,你母親來找我請旨。”
“嗯。”傅九衢明白他想說什麼,只是一笑。
“曹大姑娘不是你看中的人吧?”趙禎饒有興趣地問。
傅九衢不以為然地笑,“我娘看中就好。”
趙禎抬了抬眉,“不後悔?”
傅九衢:“娶妻生子,人生常態,有什麼可悔的?”
趙禎抿著嘴唇,輕撫茶盞挑眉而笑,好半晌才嘆出一句話,“你這年紀,比我頭一次大婚長不了幾歲,心性未定啊。”
在曹皇后的前面,趙禎還有一個結髮妻子郭皇后。兩人是少年夫妻,吵吵鬧鬧地過了八九年,聽說趙禎被郭皇后扇了一巴掌,一怒之下便廢去了郭氏的皇后名號,令她出宮修行,在瑤華宮入道。
後來,郭氏在景祐二年暴斃,趙禎再追贈了她皇后位,以皇后禮入葬。
這一段經歷,傅九衢身為晚輩只是聽說而已,知之不詳,皇帝舅舅與他那個原配感情如何,又有何心情,自是不得而知。
他笑了笑,“聽母親說,舅舅當年與舅母也是親熱過一陣的……”
趙禎垂下眸子,一笑而過。
“男兒年少不知情。”
這話極有深意,傅九衢卻未多想,以為是皇帝思念起亡妻,趕緊便換了話題,指著桌上尚未收拾的碗筷。
“重樓想厚著臉皮討個賞。”
趙禎看一眼他的微笑,又看看那桌上的東西,“想吃什麼,讓人做了給你送去便是,討什麼賞?我看你是討打。”
傅九衢知道他誤會了,“我是想向舅舅討幾個碗。”
趙禎正低頭喝茶,聞言噗的一聲,差點噴了。
幸好是見過大世面的皇帝,每天被一群朝臣挫磨也能面不改色應付的人,不然這一下肯定要弄得一身狼狽不可了。
“你再說一次?你要什麼?”
“我想要舅舅的飯碗。”
皇帝的飯碗也敢來討要?
趙禎確認自己耳朵沒有聽錯,也確認了他沒有玩笑或是另有深意,實實在在要的就是面前的幾個碗以後,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識望一眼內室的方向,然後慢慢闔了闔眼皮,嘆息一聲。
“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