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滿堂喝彩之言:「這修竹瀟灑清逸,又有高致勁節,可謂是一絕啊!」
姜紀這才察覺到不對,鐵青著臉向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二人的畫,目光觸及魏璇畫作的一瞬,像是驟然被憑空潑了一盆冷水,渾身都打起寒顫。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短的功夫,魏璇竟能作出此等風韻兼備的畫作。
甚至畫作的一側,被他不緊不慢畫了一隻騰空展翅的鳥兒,羽毛神態纖毫畢現,宛如畫龍點睛之筆,霎時襯得他那副勉強之作黯淡無光,簡直像是垂髫小兒的隨意練筆。
姜紀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來。
他自打出生起,無論樣貌才學,始終是世家子弟中最上乘,只有他將別人踩在腳底的分,哪曾有這般被人狠狠落了面子的時候?
姜紀的目光裡,周旖錦正看著魏璇的方向揚起恬淡的笑意,而耳邊是人們無數的讚美之詞。
頃刻間,他只覺得心煩意亂,一股憤恨的烈火直衝向天靈蓋,口中也失去了往日彬彬有禮的把守,朝魏璇道:「周公子畫技高超不假,可有膽量再與我比試一回?」
魏璇緩緩轉過身,平淡的眉眼間寫滿了不屑,彷彿樂在其中地看他笑話似的,問道:「世子想比試什麼?」
「比武!」
姜紀被這眼神激得幾乎跳腳,惡狠狠說道。
他書畫不是最擅長,可武藝確實一等一的高超,自小到大從未有過敗筆,連他那當校尉的叔父都不敵輸在他手下。
如今雖有些欺負人,但只要能挽回他在眾人和周旖錦眼前的面子,姜紀也顧不上那麼多。
出乎意料的是,魏璇臉上絲毫未有怯意,那雙眸子中反而升騰起強悍桀驁之氣,唇邊攜了抹清淺的笑,說道:「我儘量手下留情。」
姜紀的心裡忽然有些不安。
然而下人們已將比武的木劍呈上來,姜紀只能咬緊嘴唇接過,身子微微伏低,做出蓄力的狀態,可面前的魏璇卻泰然自若,只是輕鬆握著劍柄站在原地,那淡然之態幾乎顯出嘲笑的意味。
姜紀眉頭擰的更深了,惴惴不安地打量著魏璇溫潤得近乎有書生氣的樣貌,心裡搖擺不定,想不了那麼多,身邊的小廝一聲吹哨,他手持木劍一個躍起便向魏璇衝去。
「咚」的一聲悶響,木劍相撞之時,姜紀的虎口險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裂,他使盡全力,才堪堪沒使那手中的劍飛脫而出。
然而就是這一怔,魏璇手中的劍便如長蛇,眨眼的功夫劈向他右肩,姜紀倉惶躲避,電光火石之間,幾個踉蹌,卻還是被那幾乎快成虛影的劍砍中,像是骨肉碎裂的劇痛迸發出來,他恍然明白了魏璇口中「手下留情」的意思。
姜紀吃痛地捂著右臂,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魏璇,心中徹底涼了下去。
他心中已全然明白,早在魏璇起身要與他比試之時,勝負已分,如今的一切,不過是對他不自量力、蚍蜉撼樹的羞辱。
眨眼間,他那花架子般的抵抗便在魏璇面前敗下陣,木劍橫在姜紀的脖頸間,他清楚地察覺到背後那股涼颼颼的寒意,灰暗的挫敗使他渾身如墜冰窟。
「打得好!」
已有人起身歡呼,席中的世家貴女望向魏璇的目光已滿是仰慕和欽佩。
「周公子英武,我自愧弗如。」姜紀羞愧得滿面通紅,半晌才從咽喉中狼狽逼出聲音。
不同於他的陣腳大亂,魏璇將木劍放回托盤中,轉回身時,渾身的裝束儼然整齊得一絲不苟,絲毫看不出方才幾招間便將他擊得毫無還手之力。
魏璇再未給姜紀半分眼神,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接下侍女遞來的彩頭,在眾人炙熱目光的注視中信步走回桌邊,輕手輕腳地將那花鈿擱在周旖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