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叩響,是熟悉的柳綠的聲音:「皇上,藥熬好了。」
魏璇起身去接,周旖錦耳根泛紅,縮著身子往床裡面靠,她雖已接受現實,卻仍不願令柳綠看見這混亂的一幕。
好在柳綠並未走進來,魏璇手裡端著藥,站定在她面前,凝望了一會兒,又將藥在桌上擱下。
「本宮病了?」她忍不住問他。
魏璇並未回答,忽而輕佻地笑了笑,眼尾微垂,顯得尤為蠱人。
他清潤的指節在桌上叩了兩聲,語氣裡帶著殘忍:「避子的湯藥,娘娘想喝嗎?」
周旖錦倏地一怔,魏璇熾熱的目光便自上而下,落在她眸子裡。
「娘娘不是一直說,想要個孩子嗎?」他甚至刻意端起藥碗,遞到她面前,熱氣騰騰的藥液混合著些許苦澀的氣息,徑直往她鼻子裡鑽。
他的身子又俯下來,虛虛地環繞著她,威脅道:「嗯?」
周旖錦的眼神閃避著,她知道魏璇並不想讓她喝,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為了懲罰她,同時也懲罰他自己。
她良久地沉默著,他終於是洩了氣,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不再為難她。
魏璇拾起碗邊的小勺,舀起在唇邊吹了吹,遞到周旖錦面前,輕聲哄道:「喝吧。」
周旖錦的視線垂著,魏璇的手指修長且稜角分明,她便藉著這手喝完了整碗湯藥。
一國天子親手伺候湯藥,是天大的榮耀與恩賜,可她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但不知為何,喝他親手遞來的藥,莫名沒有了那樣熟悉的苦澀。
藥液已見了底,魏璇正要收回手,忽然手腕被周旖錦冰冷的指尖輕輕叩住。
「本宮有過,」她睫毛撲閃著,聲音很小,幾乎淹沒在漫長的寂靜裡,但過了片刻,她還是鼓足勇氣,直視著魏璇的眼眸。
周旖錦的目光堅定,像是盛了一團火,一字一句,坦言道:「本宮的確曾對皇上有過情意。」
「可本宮與皇上這樣的關係……若繼續如此,在這宮裡地位尷尬,難免會遭受許多非議,」她的聲音又弱了下去,似乎不願回憶某些痛苦的過往,又道:「皇上對本宮不過一時愛慕之情,可您登基後,難免要選秀,屆時後宮裡入了新人,皇上自然將本宮忘了。」
想到令人畏懼的深宮、那些永無休止的
紛爭,周旖錦美麗的眼眸中忽的浮現幾分沉重的痛苦,還想勸他:「本宮與皇上本無緣,皇上又何必……」
可她不知道的是,從她說出有情的那一刻起,魏璇耳邊幾乎已聽不見其餘辯駁的聲音,他嘴角的笑容漸盛,連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露出喜悅的笑意。
「娘娘,」他打斷周旖錦的話,忍不住想吻她,但思恃了片刻,還是輕輕將她攏進懷裡,溫聲道:「我們還有很多時日,不必著急。」
燭光搖曳著,映照在飄搖的霧紗間,空曠的寢殿內,平添了一絲溫暖。
周旖錦嘴唇微抿著,不知他是否領會自己的意思,但也無顏面再說一遍,只能扭過頭去:「時候不早了,皇上回去罷。」
「娘娘病了,」魏璇的聲音帶著哄勸的意味,「朕今日就在這兒守著娘娘。」
「以後不可以再——」周旖錦氣惱不已。
「今日是朕的錯,以後不會了。」他答應道,臉上的笑意如江南纏綿的春雨,溫順且煽情。
少頃,周旖錦像是放下了戒心,輕輕「嗯」了一聲,摟緊了胸前的被子,緊緊貼著靠近牆壁的一側,蜷縮著躺下了。
她著實累了,身子乏得厲害,不過多時便陷入了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羽毛一般輕柔的吻徐徐落在她唇角。
魏璇半跪在床邊,抬手將她額頭上凌亂的碎髮撫到耳後,極輕的動作間,聞見馥郁的晚香玉的花香,他眼神裡盛著跳動的燭光,定定地凝視著她安詳的睡顏,又徐徐笑起來。
他們還有日久天長。
半晌,周旖錦迷迷糊糊間似乎感受到魏璇的吻,她蹙起眉,手臂軟綿綿地推著他,他順勢將她摟起來,哄道:「娘娘,該喝藥了。」
周旖錦睜開朦朧的睡眼,喝完了藥,他又端來清水給她漱口。
「現在是什麼時辰?」她清醒了些,問道。
魏璇頓了一下,「寅時了。」
「皇上該上朝了。」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嗯,」魏璇輕聲應下,忽然想起什麼,有些小心地望著她,眼眸中閃爍著清冽的光暈:「娘娘服侍朕更衣?」